刘东起趁着酒兴,又拿起话筒,拨到他鹭岛的家里。电话是他父亲刘秋涛接的。刘父说:“阿起,这几天你怎么不来电话?我跟你妈正急着呢!”
刘东起说:“有什么事吗,爸?”
刘父叹了口气说:“几天前,我又收到了唐菲菲的信,这次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信拆开了。你猜唐菲菲她在信里说了什么?她说她过些日子要回国来,顺便到鹭岛来看看琴儿。你说该怎么办?不让她见琴儿吗,她是琴儿的母亲,又不合情理。让她们母女相见吧,又怕到时候琴儿认了她,要跟她走,平添事端。这事我还瞒着你妈呢。”
刘东起听了,吃了一惊,说:“爸,你说那该怎么办?如果唐菲菲她见了琴儿,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带她走的!她就是这种脾气!”
刘父沉吟了一下说:“阿起,她唐菲菲既然愿意和你重归于好,我看你也可以考虑一下这事。琴儿毕竟已经八岁了,你如果再给她找个后娘,对她来说,未必就是好事。你也是三十几的人了,何况唐菲菲她已经认错了,当初你们俩离婚,你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该大度的还是得大度些。当然,这事主要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刘东起想了想,说:“要不什么时候我给唐菲菲打个电话,有的话也该给她说清楚了,免得她一直拖下去。不过,我是不可能再跟她和好了。”
刘父说:“阿起,在处理婚姻事情时,你可不能再大意了,不管你跟谁,一定要慎重!”
刘东起说:“爸,我知道。”
他挂掉电话后,心情一下子就变坏了。他翻找出唐菲菲给他写的几封信,记下了上面她留给他的电话号码。他看到信的末尾“菲菲”两字熟悉的落款,思路禁不住又回到了九年前。
说心里话,唐菲菲并不是个水性杨花,出尔反而的女人。他们相识的时候,她还只有二十二岁,身上洋溢着蓬勃的青春激情。在他们刚结婚的前一年多时间里,她可以算得上是一位贤惠的妻子,又兼且她容貌娇俏,性格活泼外向,因此,虽然有时刘东起觉得两人在个性与情趣上有差异,但他对自己的婚姻还算是满意。
他们在上海一起度过了一段短暂的幸福时光,直到两人移民到了温哥华,有了刘琴之后,他们的感情才因为生活与经济上的压力,开始发生了重大的变异,最后唐菲菲看到刘东起在工作上毫无起色,整天借酒消愁,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大,她逐渐地失望了。当那个华裔房地产商出现的时候,两人的感情终于到了破碎的边缘。
那时,刘东起并没有过分责怪唐菲菲的无情,而是对自己的无能深感痛心。两人离异后,他反而静下心来,戒了酒,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度过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穷困潦倒的苦日子。在他后来呆在温哥华的两年时间里,唐菲菲曾经给他来过几次电话,想要在经济上帮他的忙,都被他一口回绝了。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改变自己的前途上。
慢慢地,唐菲菲在他的记忆中消失了。而那个一度沉沦的他,也渐渐地消失了。
上次他在琴岛家里,意外地读了唐菲菲的感情炽烈的几封信后,也曾勾起了沉淀在心底的,九年前的那段如昙花一现的爱情。他相信,那时的唐菲菲是纯真的,真心爱他的,他对她的感情虽然复杂,但是他仍然将她看作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妻子,因此他才会辞去在国内的优裕的工作,离开自己本可以造就一番事业的环境,义无反顾地随她到了加拿大闯天下。不过覆水难收,过去的已经永远过去了,他倒不是在意那段婚变给他带来的创伤,而是觉得,弥合本身并不能创造出新的感情和新的生活,而只是去接续断裂的创伤。而他现在最看重的,就是真正的能让他刻骨铭心的爱情。
在他看来,已经挥发掉的情感,根本就不可能给他带来这种爱情的灵感。
他现在跟唐菲菲的唯一的联系纽带,就是刘琴了。按道理说,当初他们离婚时,刘琴已经判给了他,虽然唐菲菲也是忍痛割爱,极尽通融,但法律毕竟是法律,他根本不用担心她会卤莽地夺走刘琴,她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不过,他是深深理解唐菲菲渴望与女儿在一起的那种焦灼心情的。他是个怀旧的人,虽然不是对旧情耿耿于怀,但只要一想起他和唐菲菲晏尔新婚时的那段美满的时光,他的恻隐之心,又情不自禁地往她那方面倾斜了。将心比心,他觉得,他不应该拒绝唐菲菲渴望想要见到女儿的要求的。更何况,自己作为一个大男人,当初他们的离异,未尝没有他的过失。现在回头去想想唐菲菲当初既要忙着上班,又要照顾小孩,两头劳累不堪的情况,她仓促作出了那种选择,也是迫不得已的事,自有她的苦衷。
在异国他乡,一个女人真要生存下去,活出一口气来,她往往必须付出比一个男人更多的努力,更辛苦的挣扎。而且,女人的事业相对来说还要受到年龄的限制,因此她们不得不锻压时间,以不同于男人的方式活着。
想到这里,刘东起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为了他和唐菲菲都能选择新的生活,他该和她好好地谈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