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为他,也为她自己,她必须见他一面。可是,她并没有坐上蔚三当家的马车,只教莲姨给他一句话回去交差——“她想现身的时候自会上门。”三天后,她就自个儿来到桃花林环绕的蔚园。
为何延迟了三天?
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见他,还是不应该见他,可是听莲姨说蔚家派人盯住仁心堂,摆明教她哪儿也去不成。成天闷在屋内磨药,早晚要生病,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来这儿见如?。
莲姨说,不为他,也为她自己。可是,她却是为了他,总不能教他这个蔚氏大当家一直待在这儿守着她,见一面,明白彼此的心意,他们就可以真正舍下了。
没错,她来,是为了教彼此真正舍下。
只是,见了面该说什么?
她根本没心思琢磨,一踏出仁心堂,在外面守候的蔚家侍卫就上前带路,护送她前来蔚园。此时蔚园的大门已经主动为她打开,自称是总管的老者恭敬有礼的立在门外等候她,单就此事,便可看出蔚家传递消息的本事。
穿过小桥,越过花园,绕过湖泊似的荷花池,最后进入一座建立在湖上的楼阁,就像蔚家大院的水榭斋,差别在于一楼被摆满书册的书格占满了,只有角落有个长约十尺的书案,书案的四边围绕着座椅。
“当家正在宴请湘州府的阳平商人,请少夫人在此稍候。”
“总管不用为我挂心,我只要有小说可以看就好了。”她已经注意到书格上面有爱看的小说。
“听说少夫人爱看小说,便安排少夫人在此等候大当家。”
原来是这么回事。“谢谢总管费心了。”
“小的会让奴才守在外面伺候,少夫人有事吩咐奴才一声就成了。”
点头表示知道了,云琉璃便优游在书格之间,寻到想看的书册,就像是个孩子似的席地而坐。
离开皇城之后,夜里她就辗转难眠,尤其知道如?找上她之后,她更是无法入眠,这会儿终于拿定主意见他一面,好似肩上的重担卸下来,心情也变轻松了,看着书册,睡意不知不觉地催眠双眸,眼皮渐渐沉下来……
她作了一个梦,那是如?和她圆房之后发生的事情——
“你别乱动!”
如?宠溺的看着她,她快受不了了,咬着牙,隐忍着笑意,隐忍着缩回双脚的冲动,可是好难,忍不住像只虫儿扭来扭去。
“……不行了,好痒哦!”她终于不禁笑出声。
“……爹帮娘洗脚时,可不会像你这样扭来抟扭去。”小时候无意中总会撞见爹帮娘洗脚,那像是一幅很美的画,从此,他的脑海中就一直有着这景象,可是他的娘子却把这么美好的事情变成了玩乐,真不知道他该笑,还是该叹气?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止住了笑声,尽可能教自个儿的心思从脚底移开来。“我怕痒啊!”
“以后我再也不帮夫人洗脚了。”他投降了,想宠她,却变成了笑话。
“我不敢笑了,我发誓,相公别生气。”她赶紧举起手对天发誓,虽然她怕痒,可是她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的宠爱。
“像个小傻瓜,我哪舍得跟你生气?”他将她的脚放下,用手舀水轻柔地泼洒她的脚。“不过,若是有人知道夫人怕痒,我就真的会生气。”
“连我都不知道自个儿怕痒。”
“这么说,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是,谢相公。”嫁他之初,她根本不敢妄想会有这么一天,让心爱的男子为自己洗脚,简直像在作梦。
“要谢谢娘子。”娶她之初,他真的不敢妄想会有这么一天,为自个儿心爱的女子洗脚,简直像在作梦。
“帮娘子洗脚,还要谢谢娘子,这好像一点道理也没有。”
“爹总是说,能够有一个人让自个儿愿意为她洗脚,这是上天的恩赐。”
“那我也要为你洗脚。”
“娘从来没有为爹洗脚。”
“是,我想为夫君洗脚,因为夫君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她主动把双脚从水盆里提起来,想要套上罗袜,穿上鞋子。
不过,他把水盆搁到一旁之后,整个人将她扑倒在床上。
“这会我只想跟夫人翻云覆雨……”他的动作快速,三两下就将她带进惊天动地的欲海中翻腾,娇吟低喘久久不绝于耳……
云琉璃很想一直留在梦中,可是隐隐约约有个东西扰乱她,教她没法子继续那场恩爱缠绵的梦境,只能张开双眼回到现实……
“你再睡,我就要敲锣打鼓了。”蔚如?已经解下束发,任由长发披上肩,侧着身子,一只手支着面颊,那模样不再有平日的刚硬,而是散发着狂放的气息。
她惊吓得差一点从床上跳了起来,这才发现,她不仅躺在床上,头上的发髻已被解下,身上的衣物也被褪了,这会儿只剩下抹胸和亵裤,害她只能把自个儿更紧密的藏在被子里面。虽然他连她大腿内侧的痣都一清二楚,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很害羞。
“你睡了大半天了。”
“……我记得在看书,怎么会在这儿?”
“若不是我把你抱上来这儿,你睡在那儿肯定会受寒。”
“……”那干啥脱她的衣服?天啊!虽然心儿乱糟糟的,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什么,可是以这种方式重逢,真是教人难为情!
目光转为深沉,欲望之火在眸中跳动,他按捺不住地靠过去,渴望深深埋进她的柔软的娇躯,证实她不是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可是,她忙不迭的伸手将他挡下。
“你……起来,我有话说。”
“这会儿我只想知道,你真的回到我怀里了吗?”蔚如?不教她有机会说话,攫住她柔软的朱唇,热情缠绵的诉说他的思念。不准她离开他,再也不准了!她是他的妻,誓言相守一生的牵绊,唯有死亡可以将他们分离。
明知道自个儿应该反抗,却又抗拒不了,她多么渴望一辈子栖息在他的怀抱里,又怎能逃得了呢?
一场激烈的缠绵下来,她累极的瘫软在他的怀里,他满足的笑了。
“你休想休了我。”他的口气真像个在撒娇的小娃儿。
若非心情沉重,云琉璃必定忍俊不住的笑出来。
强忍着全身的疲惫,她起身离开他的怀抱,穿上衣物,群耳卯制作,在毫无防备之下,他们没法子认真的说清楚。“请大当家先穿上衣服。”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子,让外面的风儿散去一室的情欲气息,却也发现她并没有离开先前的藏书房,只是此时所在之处是二楼。
虽然今夜他只想将她锁在怀里,可是他顺从了,有些事确实应该先说清楚。
衣服穿戴整齐后,他再一次重申,“夫人你休想休了我。”
徐徐吹来的风儿教紊乱的心绪渐渐冷静下来,云琉璃转身面对他,“大当家真爱说笑,小女子怎敢休了大当家?而是大当家要休了小女子。事隔一个月了,我还以为大当家已经写好休书了。”
“若非皇城有事耽搁了,我早就追来这儿!”他真想抓住她,狠狠的摇晃她,教她清醒。“我已经认定你是我的妻,一生一世,说什么也不会休了你!”
“……我以为小姐才是真正适合做大当家的妻子。”她微微撇开头,就怕他动摇自个儿的意念。
不过,蔚如?可不允许,握住她的肩膀,教她直视自己。
“我不是说过了,我一定会找到云璩凤,将他送回莫家小姐身边。”
“你真的知道我哥哥的下落吗?”她宁可这不是诱她现身的伎俩。
“这……目前还不清楚他身在何处,但可以确定他还活在世上,假以时日,我一定可以找到他。”蔚如?还是语带保留。云璩风是否真的在神医玄遥身边,这毕竟是出于他们的猜测。
她推开他握住肩膀的手,难掩期待转眼成空的失落感。“若他真的活在世上,为何至今还不愿意现身呢?”
这一点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尤其蔚如镶那个小子揣测云璩风可能撞坏了脑袋瓜儿,他就一直感到不安,总觉得云璩风有不能现身的理由。
“我深深期盼哥哥还活在这世上,可是没见到他之前,谁都无法断言他是否安然无恙,大当家总不能教小姐一直没名没份的待在蔚家吧。”
“……我会尽快找到云璩风。”虽然极力隐瞒,可是莫香灵在蔚家的消息只怕传开来了,说不定皇城的百姓已经在猜测,莫香灵会成为他的二房。
“大当家别再寻找我哥的下落了,我决定留在仁心堂等他,若他真的活在世上,还惦记着我这个妹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现身。”
“那我呢?”他是蔚氏的大当家,不可能一直待在湘州府。
“大当家当然是先回皇城。”
“别再叫我大当家了!”蔚如?懊怒的瞪着她。“你要我将你独自留在这儿吗?”
“我早在信上就说明白了,我愿意成全你和小姐,你就将我舍下吧。”
“这是真心的吗?真心希望我将你舍下吗?”
“……小姐比我更需要你,请你好好守护小姐,小姐那么善良,我相信她的病一定可以得到医治。”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云琉璃又忍不住撇开头。
这一回他没有强迫她直视他,可是声音变得好低沉,好温柔,像在诱惑似的,教她更招架不住。“还记得你许下的承诺吗?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真能够狠心将我割舍吗?”
“……你能狠心的撇下小姐不管吗?”
“我不能不管莫家小姐。”
“我明白,因此我只能狠心的将你割舍。”
他一来,她一往,他们只怕没完没了,怎么也说不清讲不明,算了,那就别说了,直接蛮横的将她搂进怀里,总而言之,他就是不准她再离开他的身边。
云琉璃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是无论她如何使劲,他都不动如山,这表明他对她的决心——绝不放手,这教她如何是好?
***
云琉璃只担心见了面,如?会动摇她的意志,却忘了盘算一件事,她有可能被他困在这儿。不但如此,若他不能寸步不离的盯着她,还会派人守在她身后,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无需像牢房的犯人面对阴暗的笼子,蔚园占地广大,景色优美,不会把她闷坏了。
走出藏书阁,她随意寻着花香漫步在小径上,最后来到那座像湖似的荷花池。
见了这般景色应该教人满心欢喜,可是,此时她眼中只有化也化不开的愁绪。
近日如?就会启程返回皇城,若她不想同行,就必须想法子离开这儿,可是这儿犹如一座迷宫,她想走出这儿都有困难了,又如何摆脱侍卫?
“红白莲花开共塘,两股颜色一般香。恰如汉殿三千女,半是浓妆半淡妆。”
云琉璃转身迎视徐徐步入赏花亭的人,她见过此人,他就是上仁心堂接她的蔚氏三当家蔚如镶,主掌蔚氏在湘州府的庞大家业。据莲姨所说,此人聪明绝顶,却是个小顽童。
哦!他被雷劈中了……那幅画的仙子真的活脱脱地站在眼前。怎么可能?
下一刻,仿佛有一道光从脑海掠过,瞬间他明白了,原来是用情至深,思念化成画笔,自然栩栩如生的将她画在画卷上。
他一副见鬼似的瞪着她,她只好先开口了。“请问公子有何指教?”
怔怔的回过神,蔚如镶有礼的拱手作揖。“蔚家老三蔚如镶在此拜见嫂子。”
“我听说三当家有我哥云璩风的下落。”她存心找碴吗?也许吧!
嘿嘿的一笑,他避重就轻的说:“有人上山采药时见过他,相信他就在湘州府附近,不久之后就可以找到他,请嫂子安心随大哥返回皇城,过此日子,如镶会亲自将云璩风送回皇城。”
突然有个念头从脑海闪过,眼前这个人正是帮她解围的最佳人选。
“这是我的事,不敢劳烦三当家,不过,我想请三当家帮个忙。”
“嫂子请说。”
“请三当家将我送回仁心堂。”
“……嫂子的请求无疑是将我的脖子押在锄刀上。”他一副害怕的缩着脖子。
“只是教你送我回仁心堂,不是教你帮我逃离大当家,锄刀还不至于落在你的脖子上。”
“可是,我为何要帮嫂子?”
“这是你应该的。”
他的脑袋瓜儿一顿,有点反应不过来。“这话怎么说?”
“我登门来访,就是你的客人,如今我要离去,主人岂有不送客的道理?”
闻言,他差一点拍手叫好,这个嫂子真是机智过人,他喜欢……等等,差一点被她迷失了魂,这么一来,他岂不是背着大哥将她送回仁心堂?
“我说错了吗?”云琉璃的口气带了一点挑衅。
她没错,可是,他也不能送她回仁心堂啊。
“若是三当家可以说服我改变主意,我就不为难三当家必须尽主人的义务。”
这是陷阱,可是他这个人有个小缺点,有趣的事绝不会错过。
“三当家想清楚了吗?”
一顿,蔚如镶突然没头没尾的道:“嫂子知道两年前,莫家小姐曾经救了大哥一命吗?”
“这是莫家庄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因为这事,小姐元气大伤,也因为这事,哥哥钢铁般的心门终于为小姐敞开,两个人爱得天昏地暗,害她老提心吊胆,担心他们会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正为这事,大哥坚信莫家小姐就是蔚家未来的当家主母。”
他错了!虽然经过这事之后,蔚家老爷夫人才提出两家结亲之事,可是蔚如?是真正为小姐倾心,当初吉儿陪小姐在蔚家养病,从吉儿详述的一点一滴,如?对小姐有多好,她就感觉得出来他对小姐的喜爱。
“大哥是一个骄傲的人,云璩风竟然带着他婚配的妻子私奔,教他成为皇城的笑话,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原谅云璩风,可是如今他却倾力寻找云璩风的下落,这都是因为你,是你改变他,教他成为一个真正懂情懂爱的人。”
“……我怕没有三当家说得那么了不起。”
“自从一肩担负蔚家的重责大任,大哥就成了一副钢硬不懂情趣的人,他不再吟诗抚琴,不再执笔作画,可是,他却为了你画下我今生见过最美的仕女图,若非他心中有情有爱,绝对无法将你栩栩如生留在画卷上。”
“……他借以寻我的那幅画,是出自于他的手?”她很难相信。
“正是,嫂子应该瞧上一眼,就会明白大哥的心意。”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个儿的信念震垮了,可是很快的回过神。难道她真的以为一幅画可以代表什么吗?“三当家还有话想说吗?”
“嫂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大哥真的很在意嫂子。”
“可是,我还是想回仁心堂,你说怎么办?”
“这个……嫂子,今晚你想清楚了再来决定。”
“我已经想清楚了。”
此时,蔚如?急匆匆的穿过九曲硚,他们两个的对话被迫就此打住。
“我不是教你别乱跑吗?我不过跟爷爷谈点生意,你就教我四处寻不到身影,你是不是要我寸步不离的把你带在身边?”蔚如?接近蛮横的将她搂进怀里。
见此情景,蔚如镶两眼猛然暴凸。他从来不知道大哥也有如此真情流露的一面!
“我只是出来透气,没有乱跑。”云琉璃娇羞的推开他。如?真是越来越没有分寸,简直把搂搂抱抱当成了喝茶闲磕牙。
“这么很大,没有我陪在身边,你有可能迷失方向。”
“大哥派了侍卫跟在嫂子身后,嫂子怎可能迷失方向?”蔚如镶忍不住插嘴。
斜睨了一眼,他就是在防这个小子,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琉璃面前胡言乱语。
“迷失方向又如何?我还是没有离开这儿。”她瞧了蔚如镶一眼,像是在暗示他,别忘了他们约定的事情。
蔚如镶好想撇过头,当作没瞧见她的暗示,可是商人重承诺,他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呢?
“这儿有些喜欢乱嚼舌根的人,我不希望你让这些人坏了心绪。”
蔚如镶的脸差一点抽筋。大哥这是在指他吗?没错,他是喜欢道些蜚短流长,人生嘛,总要有点乐趣,可是他绝不会昧着良心说那些不道德的话。
“我倒是很高兴可以跟三当家聊上一回,托三当家的福,今儿个上午过得很开心。”
“是吗?你们聊了什么?”蔚如?状似不经意的睨了蔚如镶一眼。这个小子最好管好自个儿的嘴巴,要不,他会将他泡在酒里面三天三夜。
“我们聊了许多大当家的事情,原来大当家会吟诗抚琴,还擅长丹青。”
“那是许久以前的事情,若你喜欢,回到皇城,我天天为你吟诗抚琴。”
这话听了教人心花怒放,可是,她真的很难想像他那个样子。“我怎敢教大当家为我吟诗抚琴?”
“夫人喜欢,我就喜欢;夫人不喜欢,我就不喜欢。”他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爷爷听说你在这儿,很想见你。”
“我这样子见爷爷好吗?”她再回首看了蔚如镶一眼,想要得到他的答覆。
“很好,爷爷一定会喜欢你。”
“大哥,过两天你们就要返回皇城了,今夜我在赏花亭设宴款待你们。”蔚如镶豁出去的道。没有本事说服人家改变心意,当然要遵守承诺。
点头表示知道了,蔚如?低头靠在云琉璃的耳边说了什么,她的脸儿瞬间一片嫣红,他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蔚如镶傻傻的目送他们离去。大哥在嫂子面前还真是特别反常……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若他真的胆敢把嫂子送回仁心堂,大哥肯定剥了他的皮……不行不行,他最好想一个两全其美,两边都不会得罪的好法子!
***
蔚如?万万不会想到,蔚如镶竟敢在酒里下药,赏花亭的夜宴不到一半,他就失去意识睡着了,而武彬和赫连为了保护主子,也只能放任蔚如镶将云琉璃从他面前带走。
虽然蔚如镶遵守承诺送她回仁心堂,可是她知道自个儿的时间有限,一旦蔚如镶返回蔚园,就会想法子将蔚如?唤醒,他绝不会为了她得罪兄长。
原本打定主意回到仁心堂就立刻收拾行囊,暂时投宿客栈躲个几天,可是刚刚进门,莲姨就急忙的拉着她走向房间。
“太好了,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怕留不住人了,你就见不着了!”
云琉璃还不及反应过来,莲姨就将她推进房间,接着房门一关,她就瞧见伫立窗边的身影,身子顿时一僵,半晌,举起手揉着眼睛,再看清楚,那个寻寻觅觅的人真的近在眼前,不是幻觉。
“琉璃!”云璩风轻轻地唤道。
下一刻,她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哭了出来。“哥哥真的好狠心,怎么可以教琉璃找得这么辛苦?你知道琉璃有多害怕吗?若是哥哥都不要琉璃了,琉璃在这世上就没有亲人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教琉璃找得那么辛苦,只是……”云璩风的视线从右臂慢慢往下落在右脚,他不想见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宁可她以为他死了。
“你知道我会来这儿寻你,明明还活在世上,怎么可以一直躲着不见我呢?”
推开她,他轻柔的用指腹为她擦拭眼泪。“对不起,我确实知道琉璃一直守这儿等候,有几回,想给琉璃送一封书信,教琉璃别再为我担忧了,可是我很清楚琉璃有多固执,没见到我,是不会离开这儿。”
“既然知道琉璃一定要见你,为何教琉璃等那么久?”
“若非这些日子陪着师祖四处漂泊,看尽各种苦难病痛,我连面对自个儿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知道如何面对琉璃?如今我可以站在你面前,那是经过无数的争战。”若是今晚见不到琉璃,他很可能又退缩了。
“哥哥一直跟师祖在一起……哥哥怎么了?”她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话中的含意,心儿瞬间被一股不安紧紧揪住。
不发一语,云璩风一拐一拐的走到椅子坐下,这会儿她应该明白了,他变成一个跛子,不过,这只是明白示人的残缺,藏在衣服下,还有许多丑陋的伤疤。
双手捂住嘴巴,云琉璃差一点就失声惊叫。
“琉璃,你懂了吗?我再也不可能待在小姐身边了。”
她当然懂,若她变成如此,也绝不会留在如?身边,因为不想让自个儿以残缺的面貌面对他,可是……她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但愿自个儿可以给他勇气。“哥哥放心得下小姐吗?”
“我打听过了,知道小姐在蔚家,蔚如?才是小姐的归宿。”当师祖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他就托了好友暗中打听小姐的下落,得知蔚家的侍卫在小姐遇到危难的那一刻出现相救,小姐被带回蔚家,他终于安心,再也没有牵挂了,从今而后,天涯海角都可以成为他的栖身之所。
身子一软,云琉璃连忙伸手扶住桌子,阻止自己跌坐在地。如今连哥哥都要成全如?,她还可以留在如?的身边吗?
“蔚如?派人寻找小姐,又把小姐带回蔚家,这就足以证明他对小姐有情,我可以放心的将小姐留在他身边。”
“……那你呢?你真的可以割舍得下吗?你可知道,小姐因为受了惊,如今无法言语,难道你不想见她一面吗?”
“小姐无法言语?”云璩风的眼中闪过忧心。
“是,只怕这是心病,除了哥哥,没有人可以治得了这病。”
“……师祖一定可以治得了小姐的病。”
“若是小姐的病一辈子也治不了,哥哥还是决心舍下小姐吗?”
“……若是她的病冶不了,她更应该留在蔚家,跟着我,只会吃苦受罪,蔚如?不同,他可以给小姐最周全的照顾。”云璩风无助的摸着右脚,虽然已渐渐从自个儿的残缺释怀了,可是一个连保护自个儿都有困难的跛子,又如何保护心爱的女子?
“哥哥不问小姐的心意吗?对小姐来说,也许不能留在哥哥身边更苦。”
“我知道她不会舍弃我,她是那么善良,可是我不能自私的将她留在身边,我只会为她带来苦难,若琉璃是我,琉璃不也这么想吗?”
是啊,她不愿意留在如?身边,不就是不想自私的为难他吗?可是,她实不忍心苦苦等候哥哥的小姐一直痴痴的关在自个儿的世界里。
“琉璃请求哥哥再深思,你真的要撇下小姐不管吗?至少见过小姐一面,若见了小姐,哥哥还是狠心舍下小姐浪迹天涯,琉璃无话可说。”
云璩风看起来很痛苦,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
迟疑了一下,她语带试探的问:“若是哥哥的决定关系琉璃的一生,哥哥会不会改变心意?”
云璩风还来不及问清楚为何口出此言,就听见莲姨的声音急呼呼从外面传进来。
“蔚公子,琉璃已经安歇了……”
云琉璃惊吓得跳了起来。怎么来得这么快呢?她慌慌张张的教云璩风留在房里别出来,自个儿便匆匆的打开房门走出去,同时带上房门。
缓了一口气,她走上前迎接一脸慌乱的蔚如?,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教她心疼又自责。“大当家来得可真快!”
“不快点,教夫人跑了,我不是要把湘州府给掀了吗?”这根本是在威胁她。
“莲姨,对不起,给您添乱子。”看样子,她只要一刻不离开这儿,这儿一刻不得安宁。
莲姨摇了摇头,教她别放在心上。“你请蔚公子到厅堂,我去沏壶茶。”
“夜深了,莲姨去歇着,这儿我自个儿来就可以了。”
“你也早点歇息。”莲姨悄悄的瞥了云琉璃身后的房间一眼,便转身回房。
云琉璃步下门廊,借此转移蔚如?的注意力,免得教他发现躲在房里的哥哥。
“怎么哭了?”蔚如?跟着步下门廊,将她转身面对他。
“没有,只是想起一些令人感伤的事情……你没有为难三当家吧?”她可不想拖累蔚如镶。
“若是找不着你,我会把他泡在酒缸三天三夜!”那个小子每回喝酒,总会起酒疹,因此向来滴酒不沾,不喝酒,他当然不觉得得稀奇,想不到竟敢在他的酒里下药,若非他赶回蔚园将他从睡梦中泼醒,他早就把他丢进荷花池了。
“你把我带回皇城,我还是可以再逃,若非出于自愿,你留不住我。”
不发一语,蔚如?从衣袋里面取出一个荷包,打开荷包取出他在街上买的那对珥?,她看了一怔,他温柔的将珥?勾在她的耳垂上。
细细打量,那两串晶莹剔透的珠子正好配上她白净无瑕的脸儿。“我就知道这对珥?很适合夫人。”
“……你想用这对珥?收买我吗?”真可恶,为何她总是轻易的被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乱了心绪?
“原本是想一见面就将这对珥?送给你,可是一见到你的那一刻,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抱住你,这对珥?就被我忘了一干二净了。”他的手指轻柔的在两边的耳垂逗来弄去。“我的夫人真像个仙子!”
“……大当家别想用甜言蜜语拐骗我。”她的脸儿却娇羞的红了。虽然珥?值不了多少钱,可是包含了他对她的宠爱,想想蔚氏大当家站在贩卖姑娘家珠饰发簪的摊子面前,就只是为了讨她的欢心,这怎能教人不感动呢?
“若我的夫人那么容易拐骗,我也不用愁了。”
抿着嘴,云琉璃挣扎了半响,终于道:“若你只是不想违背自个儿的承诺,我可以自休离去。”
他恼怒的一瞪,“你以为承诺可以轻易许下吗?”
“你怎么那么爱生气?我只是舍不得让你为了守住承诺为难自己,当初你属意的妻子不是小姐吗?”她也恼怒的瞪大眼睛。为何他不明白她的苦心呢?
一顿,他缓缓的道出自个儿的真心话。“是啊,当莫家小姐舍身相救,我就一直将她放在心上,认定她是唯一可以与我匹配的女子。我满心期待娶她进门,最后却不得不迎娶你弥销皇城的笑话,当时我的心充满怨恨,我要你一辈子生不如死。
怎知,你这么不懂规矩,硬是闯入我的心,纠缠不去,群聊四四整理,终于教我认清楚了,我只要你,唯有你是我今生的妻子。”他张开双手将她整个人圈入怀里。“你是无人可以取代,我深深挚爱——唯一的妻子。”
“……”云琉璃说不出话来,眼眶瞬间盈满泪水。这怎么可能?
“别再说你要舍下我,我不会允许!”
“……可是,小姐怎么办?”
握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他郑重的再重申一次,“我会找到云璩风。”
“哥哥,他……好,我答应你,随你返回皇城,可是我只给你一个月,一个月内你必须找到哥哥,要不,我只好天涯海角寻找他的下落。”她刻意提高嗓门宣告自己的决定,相信哥哥必定躲在门边偷听,他应该知道她已经代小姐嫁给如?,而他也应该明白她刚刚给他的提问,若是他的决定关系她的一生,他会不会改变心意?一个月……是她给他的期限。
“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云璩风!”只要她跟他回皇城,她就逃不掉了,这会儿不管她怎么说,他点头应允就是了。
瞧如?笑得连眼睛都眯了,她的唇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若教他知道哥哥就在隔着一道房门的地方,他肯定押着哥哥立刻回到皇城,送到小姐面前,如此一来,什么麻烦都没了。可是她很清楚,若非出于自愿,强留也无益,这会儿只能看哥哥如何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