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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萧炽擒住邢绯月的手再收紧,微眯着眸看着她。
唇角浮起讥讽的笑意:“那你便安安耽耽的做这府中的金丝雀鸟,别再指望可以栖落梧桐。”
说罢他便放开了她的手,邢绯月始终垂着眼眸不看他。
“退下吧。”他的声音冷沉,可眸子却一直锁在她的身上。
邢绯月欠了欠转身,那一直隐在眼眶之中的泪像是崩堤难挡。
她极力的僵住身子,不让自己的双肩抖动,为此她挺直了腰杆,留给他的是一个淡漠无望的背影。
邢绯月离开后,岳萧炽觉得心口一闷,浊气上涌到喉间,轻咳一下唇腔中便是那腥甜的味道。
这是他中了蛊毒之后留下的顽疾,但凡思绪过急便会血气不稳。
他拭了拭唇,走回沉坐上有些颓然的坐下身子。
从帘后走出的顾迟宇见到他这般不免有些忧心:“爵主...”
岳萧炽挥了挥手示意他也退下。
顾迟宇点头默然,随后将那细作的尸体带走退下了。
雨檬候在门外,看见邢绯月面上都是清泪一下子急的迎了上来:“主子这是怎么了。”
邢绯月么有说话,只是兀自往前走着。
她像一个败将,夜风一吹整个人都觉得寒冷至极。
她的群裾渺渺,行过西苑那些要残败的绯色桃瓣落得满天满地。
邢绯月执觉得眼前似红霞一般的绯色,即便自己合上眼也都是刺目的红。
“主子!”邢绯月只听到雨檬在后方焦急的声音,但那声音却越来越模糊。
她像是坠入了那一片殷红之中,整个人只觉得身子不断的往下坠落。
春日的暖风夹杂着桃花的香气,那些花瓣变成粘腻的雨坠到自己身上。
雨檬在邢绯月身后,看着她踉跄着身子最终像一抹落叶一般瘫软落到那坠满花瓣的地面。
她焦急的上前扶起她,发现她眼角的泪依在,整个人面色苍白。
邢绯月醒来后已经是隔日了,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雨檬那张焦虑的小脸。
“主子醒了?”雨檬躬下身子,弯月眉一拧都是浓浓的忧色。
邢绯月微微点了点头,仿若昨夜的一切都似一个冗长的门。
但腕间的疼痛与青紫提醒着她,昨夜的一切都是避不开的真相。
她看着头顶垂下的床幔,半响才开口:“什么时辰了。”
她的声音极轻,声线有些沙哑。
她吃力的坐起身子依在床榻上,雨檬递过来一杯热茶:“已经是申时了。”
随后她再说到:“药郎说了,主子身子弱,昨夜许是吹了凉风受了风寒所致。”
邢绯月摆了摆手:“给我倒一杯凉水即可。”
她的嗓子像是被火灼过一般,疼得冒烟。
“主子身上有寒气不可用凉的。”雨檬不依。
“你去便是了。”邢绯月敛下眼眸看着自己腕子上的青紫。昨夜他是真的动气了。
雨檬叹了叹,随后将手中的热茶放在一旁,又去给邢绯月倒了一杯凉水。
她没有问邢绯月昨夜发生了什么,但她晕倒之事雨檬去报说给了岳萧炽他也只是冷冷的点了点头没有前来。
平日他一向对她身子紧张得很,许是昨夜两人起了龃龉吧。
邢绯月接过雨檬递过来的凉水一饮而尽,那冰凉从滚烫的喉间滑入心肺,像是浇灭最后一丝期翼一般。
喝完水她再合上眸,她觉得累极了,就这样依着床榻闭着眼眸。
若是就这样睡着不再醒来,也是极好的事情。
连着数个月,邢绯月都缠绵病榻,药郎换了好几个了但也不见好,整个人面色萎黄越来越瘦。
后来是沈南派人将王贤予从幻人谷叫来。
王贤予给邢绯月诊脉之后面色凝沉:“这风寒怎的拖了这般时间?”
一旁的雨檬有些哽咽,从那天夜里之后,邢绯月就极喜贪凉。
这吃食也好沐浴也罢,多用凉水。
这沐浴时常都是整个身子沉到凉水之中,无论雨檬怎样言劝也是没有作用。
似乎那些凉意能让她得到安宁一般。
邢绯月也不想,可她一颗心凉的浑身反倒闷热起来,那凉意像是千万斤的利刃划破胸腔。
她只有让身子也跟着凉下去,才能稍稍减缓心口的痛楚。
“夫人若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那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王贤予看着床榻上死气沉沉的邢绯月,她从来不会这样的。
邢绯月默不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王贤予叹了叹便开了一些药剂,叮嘱雨檬道:“一日三剂,趁热喝下,还有不可再让夫人碰凉水凉食。”
雨檬点点头,再有些为难的回过身看着一脸平寂的邢绯月。
她拉着王贤予到了屋外:“王药郎,我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了,我怎么劝都不听,有几次夜里我发现她一个人在水房里,就穿着衣衫沉到凉水中。”
王贤予蹙眉:“此事爵主可知?”
说到岳萧炽雨檬更是焦虑了:“我已经去言报过了,但是爵主...爵主忙着筹备婚事并未太过上心。”
他一次也没有来看过邢绯月,甚至在听雨檬的言说之后有些不耐:“既然夫人病了就唤药郎。”
再后来雨檬去寻岳萧炽,那些门房甚至不再让她入去了,说爵主在忙。
可在门外的雨檬分明听到房内的乐曲声与岳萧炽的笑声。
王贤予听了雨檬的话,心里大抵也有数,只不过这些是主子们的事情,他们做下人的不好过多关注过问。
“你多上些心。”他摇了摇头随后便离开了屋苑。
雨檬合上门,回过身看邢绯月又闭上眼似睡着了,她心疼得很,上前去给她扯了扯被落。
立夏
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
今年立夏岳萧炽并未折返幻人谷,这一年一度的立夏祭祀交由给沈南主理。
如今边域战事不断,一切从简。
在雨檬的严看之下,邢绯月渐渐少用了凉物,这风寒算是好的,但整个人却已经孱弱的不行。
衾妃好几次传召她入宫,但都因为她还病着所以没有前去。
衾妃遣人送来了不少贵重的补身药材,对她很是上心。
闻芝儿临盆在即,君上让端睿赟先折返丰邺但他却言说边域不可轻怠未曾归来。
今日天气好,雨檬扶着邢绯月到院中坐了一会。
不远处传来的乐曲声让雨檬面色不悦,这白天黑夜里的不断,真是叫人烦厌。
邢绯月倒一脸漠然,只是望着天际若有所思的样子。
此刻从门院外传来娇笑声,两个曲姬似被院中盛的正好的紫藤吸引住了。
她们入了院子,看到院中一个一身素衫瘦弱苍白的女子依着庭柱出神,她们入府有些时日了从未见过她。
见她一身素雅模样虽是美致但略微显得有些孱弱,这大抵就是人们说的,这爵主养在府里的金丝雀吧。
雨檬见那两个曲姬并未行礼,便不悦说道:“你们不知道这是洛云夫人住的别苑吗,你们的教事嬷嬷没告诉你什么叫尊上礼数么?”
那两个曲姬听到雨檬的话,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彼此嘴角露出讽笑。
还真是那金丝雀。
两人欠了欠身子:“给夫人请安。”
邢绯月还未理睬,两人就支起了身子。
此刻其中一个曲姬说道:“还请夫人莫要怪罪,我们姐妹两出身卑贱,都是凭衣衫识人。方才看夫人...还以为夫人是这府中穿传言的金丝雀鸟呢。”
在西朝,贵人家里养着的姬妾若是没有地位的,大多被戏称为金丝鸟。
她们没有自由,只得极力的讨好主人。
雨檬听到那曲姬的话一下蹙眉:“无礼!”
此刻另一名曲姬跟着说道:“姐姐莫要生气,夫人定是可以理解我们的,听说夫人是艺姬出身,自然明白。”
“就凭你们也想要和主子相提并论?”雨檬声音一沉。
此刻邢绯月摆了摆手制住了雨檬,她支起身子雨檬便扶着她的臂腕。
她站起身子往里屋去了,从始至终没有看过那两个曲姬一眼,更没有说过一句话。
雨檬狠狠瞪了那两个曲姬一眼:“莫要扰了主子清养。”
那两个人看到邢绯月这般样子,心里自得的很。
说什么倾国倾城,说什么聪敏无双,不过是一个病秧子罢了。还是个软柿一般的病秧子。
岳萧炽对这些曲姬放纵的很,不仅让她们随意在府中走动,更是还让人专门辟了院子给她们休住。其中有两个曲姬更是讨得岳萧炽欢欣,这几日还四处说着岳萧炽或会将她们纳做侍妾。
许多不堪的传闻多多少少都入了雨檬的耳,但是她却从未对邢绯月提起过。
“主子,听说芝儿郡主要临盆了,要安排送一些东西过去么?”雨檬担心方才那些曲姬的话让她不悦,便错开了话题。
邢绯月点了点头:“你看着安排吧,准备一些今年新熬的红糖。”
她坐到妆镜前看自己惨白无血色的脸,这样的自己连她自个儿看了都生厌。
“主子,今年夏衣的料子方才沈掌事命人送来了,不如你选几匹婢子让裁缝去做几件新衣?”雨檬从后屋捧出一些布匹。
邢绯月点了点头:“你也选几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