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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绯月放下手中的石捣:“王药郎寻到什么宝贝了这样高兴。”
王贤宇高兴地都忘了行礼,他大步走到刑绯月身前将手中的瓷盅放下:“找到夫人想要的东西了。”
刑绯月一诧:“真的?”
“自然是真的,老夫还能骗夫人不成。”王贤宇将那瓷盅打开,示意刑绯月看看。
一旁的雨檬也好奇得很,也跟着凑了上来。
那瓷盅之中似装着清水,除了有淡淡的异香别无稀奇之处。
“敢情王药郎如今开始研究制香了,这不就是寻常花露么。”雨檬瞥了一眼王贤宇。
“你这毛丫头知道什么。去去去,去将烛灯取来。”王贤宇说道。
“夫人,一会这瓷盅里的东西遇热之后就不一样了。”王贤宇面色红润,很是激动。
刑绯月点了点头,便示意雨檬去里屋将烛灯取来。
雨檬耸了耸肩,无奈的去将烛灯取来。
王贤宇接过雨檬的烛灯,随后将那瓷盅里面的的花露加热一下,就只一会功夫,那瓷盅里面的花露就变了颜色,从淡淡的绯红色变成了浓艳的正红,而且随着颜色月红,那花露的香味就越是浓烈。
这变化让刑绯月和雨檬不禁称奇,王贤宇自得的抚了抚下颌的长须:“怎么样毛丫头。”
刑绯月被他那模样逗得一笑,这王贤宇年岁这样大了,但有些时候还像个孩子一般稚气。
“是了是了,你可是最厉害的药郎了。”雨檬笑着说道。
“不过夫人,您要此物作何啊?”王贤宇将那烛灯吹灭问向刑绯月。
她笑了笑:“自是有用。”
“主子,这是什么花露啊?”雨檬好奇的很。
“这不是花露,而是一种彩料,在一般情况下是不显色的,但一旦遇热就会出现颜色。”刑绯月回道。
“彩料?”雨檬看着那瓷盅里面的东西,那样明艳的红色真是极美的。
“王药郎,你是如何做到的?”刑绯月之前从书中看到,说着鸽子血与朱砂混合可以做出这样的彩料,她试过之后发现并不理想,随后便请教了王贤宇。
王贤宇笑了笑:“这方子还是没变,只不过加了红豆杉。”
难怪了,有这样明艳的正红之色。
这鸽子血加了一些古料后要遇热才会显色,但是它与朱砂相结合的颜色略显暗沉,王贤宇与她试了许多花卉都不得满意的颜色,不料想,除了花卉这果实也是极好的选择。
王贤宇托人到南御找到了这红豆杉,用它的果实捣出汁液才得了这样的正红。
刑绯月之前将一副彼岸花的丹青给王贤宇看,她说就要找到这样的红色彩料,并且这个料子还需是无毒的。王贤宇最终寻了这红豆杉子,它不仅仅颜色明艳,还有散寒,止痛,驱虫之用。两人忙活了一些时日总算有了结果,难怪王贤宇这般高兴了。
雨檬在一旁听得很是仔细,想不到这东西有这样大的讲究。
但她始终不知道刑绯月要此物有何用。
夜里,刑绯月在屋苑中燃了许多烛灯。她沐浴后坐在妆镜前,面前摆了那彩料。
刑绯月用一个瓷白色的浅口小盘将那彩料分出一些,随后用两支很细的簪子固定住一支尖端细如发丝的银针。
她将那银针放在烛灯上灼烧了一会,随后再用绢布拭了拭。
刑绯月将一块绢布折起放到牙关处咬住,思了思便用那冷却下来的银针沾了一些彩料向自己的碗间刺去。
从掌根处到下腕,刑绯月似在用银针在描绘着什么。虽然那针尖及细,但沾了彩料没入肌理时还是灼心的疼痛。每一下她都极力克制住自己轻颤的手,额际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她身上的底衣都已经被汗浸湿了,耳畔旁又传来那写喧杂的曲艺声还有歌姬的吟唱声。
刑绯月断断续续的停下一会又再继续,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已经习惯了那针尖刺入肌理的痛楚,她紧紧咬着牙关的绢布也逐渐放松了。
她每一下动作都似融入了许多的心语,许多不能言说的心语,就好似她底衣上的金线针脚一般,都是一个个不能提及的故事与过往。
眼前的嫣红越来越浓越来越盛,在烛灯的照耀下似蔓开的火焰一般。
直至破晓时分,刑绯月才放下了手中的银针。
她沉沉看着自己腕间的华丽与绝美,唇落微微上扬。
当第一道曙光从外透入坠落在她身上之时,刑绯月探出手似要揽住那抹光晕。
雨檬听到里屋的声响以为刑绯月起身了便端了茶入来。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手中的漆盘落到了地上,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在刑绯月的手腕上,绽开了错落有致的彼岸花,在那曙光之下颜色越来越红。
就好似渡过暗夜的花盏迎着朝阳盛放,每一个花瓣都似浸染了生命一般幽幽展开,随着花叶的复苏那幽静的香气弥漫入了四周的空气之中。就好像置身于彼岸花海里一般。
听到身后的声音,刑绯月垂下手腕缓缓转身,她一头长发没有挽起,随意的披在身上,一身素白的底衫显得整个人如同冥间生灵,然那腕上渐渐隐去的红花却又像是她存在的命脉一般。
“主子….你…”雨檬侧眸看到妆台前的银针还有那没有用完的彩料,再细细定睛一看,刑绯月的衣摆上还染了暗沉的血渍,她…她莫不是用那银针将那彼岸花刺到了腕子上。
雨檬即刻上前执起刑绯月的手腕,当她看到那手腕上逐渐隐去的彼岸花上有细细的针眼时眼泪就落了下来:“主子!你这是为何。”
整个腕子上都不满了针眼,刑绯月的手却没有任何红肿之相,她雪白的皮肤下只有淡淡的红印。那原本在曙光之下明艳的彼岸花消失了,就仿若刚才雨檬看到的事幻境一般。
她哑然着看着,终于明白刑绯月要这彩料是作何了。
“雨檬,是不是很美。”刑绯月抽回了手笑了笑。
“主子一定很疼……”雨檬有些哽咽。昨夜刑绯月说觉得累得很,早早就沐浴了之后还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打扰。雨檬抬头看她眼下淡淡的青紫色就知道她定是一整夜都在刺绘那彼岸花。
这样不吉利的花卉,何故要刺绘在身上。
雨檬不明白她怎么了,更多的还是心疼,那手腕上大片的针眼,即便是男子怕也是忍不过去吧。
邢绯月让雨檬取来净爽的底衣换上,随后去床榻上小寐一会。
晨间的窗外有雀鸟的声音,也有细细的琴曲与歌姬的吟唱声,但邢绯月却再也没有觉得那些声音刺耳。
她陷入了自己的沉梦之中,那日宫宴上她一身红衫,似月夜崖际下盛开的娆红曼珠沙华。
在那弯月之下,是岳萧炽如凉霜一般的眼眸。
邢绯月停下舞步看着他的眸子,倏地勾唇一笑,在她身后绽开了无数红花。
那花瓣如同绒羽一般融入身后的寂月里,天际越来越亮,那轮弯月从醇厚的皎白色慢慢渡成赤烈的娆红。
她久久驻足在崖际边缘望着那红月,耳畔是他清冷的声音。
邢绯月合上眼,纵身越入崖下那片彼岸之中。
她的身子渐渐消融化作红色的叶瓣,睁开眼看到崖际边缘是他凄楚绝望的脸。
邢绯月猛的一坐起身,额际都是冷汗,腕间的痛楚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深呼吸一口气,窗外已是艳阳明明。
雪色的床幔有些刺目,她掀开薄被起身赤脚走到妆台前。
“雨檬。”邢绯月对外轻声唤到。
雨檬推门入来:“主子醒了。”
邢绯月不过睡了数个时辰,可她却觉得自己睡了多年。
“给我准备水沐浴。”她淡淡说道。
“是。”雨檬应声。
水房中烟气弥漫,邢绯月整个人沉入木桶中,不一会她腕间的花色就显现了出来。
她痴痴的看着这往后再也除不去的印记,从今日起,她不是沈洛云,也不是邢绯月。
沐浴后邢绯月便在妆镜前梳妆,这是数月以来难见的景象。
“主子是要外出?”雨檬在一旁帮忙伺着。
“这样好的天日自是要出去走走的。”邢绯月勾唇一笑。
她的笑让雨檬莫名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冷沉,这样倾世的笑面似覆了一层寒霜一般。
邢绯月将发髻绾起,择了一只鎏金红宝的簪子别在发间,额际的长发垂下几缕,覆在她净白的面颊上。
她择了一件低襟雀鸟芍药的锦袍,衬着她云纹的底衣显得柔媚万分。
邢绯月往日都是喜欢素净的装扮,这一下这般明艳让雨檬看的有些痴了。
到底是没人,浓妆淡抹总相宜。
装点完妥后邢绯月执了一柄刺木香菊轻罗菱扇就往院外走去。
一路上一些仆从见到邢绯月都纷纷哑然,听说她一直病着,但今日一见却这般明艳动人。
邢绯月一路行着,西苑那边的喧闹声越来越近,雨檬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好端端的邢绯月往那处去作何。
“主子,那边吵杂的很,不如主子去花苑走走吧。”
她试图让邢绯月换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