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盛国虽然不是女儿肚子里的蛔虫，但却也看得出来女儿只是不想跟他争辩而已，并不是真的认同了他的话。

    “你倒是看，如果，我是如果，你跟致远之间不是这样认识的话，你到了适婚年龄，会嫁人吗？”

    颜舜华微微一笑，这个试探的问题，还当真是让她避无可避啊。

    “爹是想要听我真话还是假话？”

    “都看。”

    “真话就是，不想成亲。我巴不得一辈子就跟爹娘生活在一起，侍奉你们终老，然后自己也平静地老去。

    但是您也了，大庆人除非无法成婚的，就算死了，有条件的父母也有可能为孩子举行冥婚，所以为了自己跟家人免受旁人的羞辱，我当然会结婚，选个脾气好的，哪怕本事一般，只要没有吃喝|嫖|赌又暴力的毛病，我自然有能力管好家庭。

    假话么，那就是爹娘想让我嫁谁就嫁谁，我只管穿上嫁衣随便嫁个活着的单身男人，有个名正言顺话的已婚妇人的身份，低眉顺眼地侍奉公婆，一辈子绕着丈夫子女打转，锅碗瓢盆，柴米油盐。”

    “就知道你会这样。要是你娘在这里，肯定刚才就被你糊弄过去了。这么来，幸好你遇上了致远，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对自己的婚事都这么不上心，还能期望你成亲后有多积极上进？

    实在想象不出你只围着灶台打转的样子，太恐怖。”

    颜盛国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女儿果然生就该是定国公夫人，要是不嫁到这样的人家，而是到了门户的家里头生活，日子肯定会被过得犹如一潭死水。

    “爹，我听过这样的一句话——你要是按照自然来造就你的生活，你就决不会贫穷；要是按照人们的观念来造就你的生活，你就决不会富有。

    有时候我想，哪怕自己再平庸，生活再琐碎，只要能够坚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足以自豪。

    嫁娶只是人生当中的一部分而已，不管嫁不嫁娶不娶，都是人生长河中的一朵浪花，了不起是波涛汹涌的一次潮汐，但只要能够学会驾驭风浪，不管是风平浪静也好，还是波涛汹涌也好，都可以随时适应变化，如履平地。”

    “也别看了前人的经验与教训，俗话得好，吃一堑长一智，我们这些老骨头虽然在应变新变化的能力上差一些，但是人生经验可是丰富的多，哪怕是乡野村夫，一辈子过下来，也总有那么几个道理支撑着走到了耄耋之年。如果年轻人都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听取长辈的意见的话，路也是走不远的。”

    颜盛国不希望她成为刚愎自用的人，故而接着道，“你如今地位太高，身边的人除了致远，黄老先生，恐怕就没人敢对你些不好听的话，但是丫，你得记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永远也别看了任何一个人。

    哪怕那个人只是个角色，只有一点聪明，压根就谈不上大智慧，一粒老鼠屎也能坏了一整锅好粥，相反，众人拾柴火焰高，普通人聚在一起，都真心帮你的话，哪怕一个人能力不高，三个臭皮匠还赛过一个诸葛亮。”

    颜舜华哑然失笑。

    “爹，您如今的话，还都是从我给雍哥儿画的绘本上学来的吧？”

    尽管长在乡野，性子也是个豪放不拘的，但是颜盛国向来也以读书人自居，换做从前是绝对不会出老鼠屎这样的比喻来。

    “得了，爹是怕你骄傲自满了。你今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功劳，包括你赢得致远这个人，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所以值得自豪，但可别骄傲太过了，凡事都要低调才行。”

    “是，是，是，女儿遵命，一定会老老实实地低调做事，更低调做人的，爹您就放心吧，保管您都不清楚女儿干了什么事。”

    他哭笑不得。

    “你不提还好，你一提我发现还真的不知道你嫁人之后都做了些什么。要不要趁如今有时间，一件一件地分？”

    颜舜华扶额。

    “爹，您就让女儿喘口气吧。

    要是跟您了，没跟娘一件一件地，回头我又得重新一字一句地跟她重复一遍，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呢。

    要是两个人都了，下次您跟我父亲母亲见面的时候，一起与我相关的某件事，变得比他们还要清楚我做了什么，搞不好又会心里不平衡了，届时我又得一个头两个大。”

    颜盛国还真是怕了颜张氏了。

    “你有理。这一茬还真是我考虑不周。大事件我已经知道了，细节就算了吧，反正来去无非也就是那一点心理历程，就算不问，我也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莞尔一笑。

    “刚还不是女儿肚里的蛔虫呢，真到点子上的时候，您就完全不想要自谦了？不过起来，除了沈靖渊，爹您还真的是最了解我的人了。”

    “不怕你娘生气？”

    颜盛国好笑地看着女儿尴尬地摸了摸鼻梁。

    “那啥，我娘以前也像母亲一样嫌弃过我，什么好了之后就只跟爹亲不跟她亲的。实在是娘那时候太忙了，大哥大姐要帮着娘干活，二姐除了饭点基本都找不到人，全家只有您跟我一样闲得发慌的，我不找您找谁呢？

    颜盛国大笑。

    “就算这是事实，你跟你娘这么一学，保管她得揍得你满头包，什么没良心的薄棉袄，穿了都不暖，真是白养了。”

    颜舜华微笑，“才不会，娘这么温柔，就算想揍人，也肯定会您的不是，都是您将我的注意力全夺去了，谁让您一直一直抓着我书，还督促我习字来着？就算眼睛看不见，您还是不厌其烦地给我念书，让我背诵，我每光顾着应付您了，哪有心思再去哄娘，跟娘撒娇？

    这么起来，爹，您还真的是太过分了，要不是今起来，我还真的不觉得您是完全有预谋的。敢情就在这里等着呢，为的就是让娘觉得我是偏向您的？”

    “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坚定的父亲派啊，二丫是中间派，随时摇摆，大丫跟昭明是雷打不动的母亲派，雍哥儿是三姐派，你什么就是什么，这样一对比，明显就是我胜出，要不然你娘怎么会听我的话？她没有办法动孩子们一起来对付我嘛。”

    颜盛国骄傲得仿佛身后有条长尾巴在摇动，得意之色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