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余有台一向只喜欢穿青色或是灰色的袍服,要么就是正五品的官袍,这样浓重的颜色他很少会穿在身上。
许是因着彼此接触的多了,也接触的久了,就算他摇身一变成了在册的亲王在曲清言心中,他依旧还是那个在长安城的小院中,捏着棋子执意要教她下棋的余大人。
所以哪怕亲王用的撵车早已经同他们曾经用的黑色桐油刷漆的马车不同,她坐在上面依旧坦然。
她坦然的看着余有台,问的格外直接,她不过是需要他的一个态度。
若从他当了藩王那日起,他们之间过去那些师生情分就全都可以一笔勾销,那她今后就只做一个安安分分的长吏,然后让曲文海帮她寻着调走的机会。
若……曲清言直直的看着余有台,其实就是在等一个让她彻底死心的答案。
余有台这些时日过得稍稍有些混乱,在武英殿中要躲避景帝,要躲避朝臣,在任何人面前他都不能露出自己真正的所思所想,包括顾恩阳。
对着曲清言……他同样不敢。
他不知景帝为何会让曲清言来给他做长吏,可作为一个处处受到控制和监视的藩王,曲清言一旦进了他的王府就意味着她的仕途路被斩断了。
他总觉是他拖累了她,所以对着她心生愧疚,也就不敢去面对她。
此时对着她平静的双眼,余有台就觉自己有些狼狈。
“没有,是你看错了,我……就是赶路觉得有些累。”
是我而不是孤。
曲清言心下微微满意,还算他有些良心,那她就帮他一把。
没有再多问,在余有台讪讪着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曲清言已是翻身跳下车,命人去准备午膳。
亲王出行,随行的队伍里各种人手配置格外充分,尤其景帝对余有台正上心着,就是御厨都给了几个。
随行的马车上时刻备着新鲜的蔬果鱼肉,一日三餐全部由御厨亲自做好送到余有台的车上。
众目睽睽之下,曲清言虽是没那个脸面凑上去跟余有台一同用膳,可她身为此行路上的‘总管’,假公济私的给自己要上两道可口的饭菜却也没什么问题。
在她看来这样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半月后一行人终于进了湖广的地界。
早又布政司派来迎接的官员守在驿站,因着他们朝岳阳城而去。
曲清言这些时日里一直不得闲,但凡是跟广王府有关的一应事项全部会报到她这里,她能决定的就会直接交代下去,无法擅自做主的就会交到余有台那里。
几次之后她就发现余有台对自己的广王府似是没有任何期待。
王府从前一个月起就已经交由工部去选址修建,虽然藩王府都有定式,但具体细节还是可以依着个人的喜好去改动。
但工部送来的样式图纸和方案,曲清言每每送到余有台面前,都见他只是随意翻一翻,接着就随意选上一个。
几次之后曲清言就有些看不过眼了,王府的正殿依着惯例应该在王府的中轴线上,是在一府的正中央。
前面是他这种需要在王府内办公居住的官员所用之处,后院是女眷的住所。
余有台虽是暂时还没大婚,但出京前她就听曲文海说着景帝已是在给他选身家清白的平民女子准备赐婚。
有了王妃就会有侧妃、夫人、美人,余有台的性子虽有些清冷,但开枝散叶这种事可是他们藩王……嗯,现在唯一能做的。
所以后院的修建就不能太随意,毕竟人多了就会有各种争斗,就算会闹的你死我活,但怀孕生子这种终极技能她们还是一定要用的。
所以到时候世子、小姐们也需要专门的院子。
曲清言看着余有台拣选的样式简单,院落极少的方案就格外不赞同。
她手指捻着图纸,翻了好一会才选了一份布局略显复杂的院落图纸出来。
“王爷,您没准年前就会大婚,大婚之后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小世子,真的不考虑院落多一点的结构?以后府中侧妃、夫人多起来也能有住的地方。”
她一本正经的提着建议,却是直接让余有台窘迫的红了耳垂。
“不会!”
“什么不会?”
曲清言看着他面上的窘态就觉得他是在死鸭子嘴硬。
男人嘛,不都是那样,一旦吃了肉就再不想吃素。
她就不信余有台一旦有了王妃圆了房之后还能每天这样清心寡欲的。
曲文海之前那样吃力的为曲昭英要了赐婚的诏书,让她能如愿以偿的嫁给杨建贤后又怎样?
曲昭英查出有孕的当日杨建贤的母亲就塞了两个通房过去,杨建贤当晚就收用了,就算明面上给着曲昭英正室夫人该有的体面,可背地里一个月他会进曲昭英的房里几日,又有谁知道。
曲清言只听说杨建贤身为长子长孙要为杨府开枝散叶,已经有了三个妾室,几个通房。
男人,呵呵,不都是这样。
曲清言眼中的嘲讽落在余有台身上,就让他觉得格外羞恼。
他这么多年都一个人过来,又岂是曲清言眼中那等只知趴在女人肚皮上的家伙。
她这是什么意思!
“就按照孤的交代去办就是,王府内构造不必复杂,只要能尽快住进去。”
曲清言撇了撇嘴,她这些时日已是摸到了余有台的一个新的习惯,但凡是他羞恼不知该如何反驳的时候,就会用上自称来给自己找面子。
“王爷,就算……就当您不会有很多侧妃、夫人,可您想过没有,您的长子以后会承袭您的王位,这王府要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若是您的后人在此住不下了,又当如何?”
要不是他们之前也算有交情,她才不会这样劳心劳力的劝着。
然后,还不落好。
“不用,就这样。”
余有台的声音带着几分僵硬,他不会大婚也不会有后代,这王府待他去了就会荒废下来,或是变成旁的藩王的府邸。
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她才不是太监!
曲清言劝了一次就懒得再去管他,又不是她的王府她操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