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蓝色的大型装甲车沉沉踩过砂砾,每一辆都高大结实,充满了力量感。 WwW COM最高精尖的配置,最高效率的能源,最实用节能的设备……与这片完全荒凉格格不入。
当然,指挥整个车队的人也是最优秀且富有经验的人,所以也就更不能容忍有人擅闯他的领地了。
“两位先生,我再警告一次,你们这样是在玩命,玩命知道吗!我要求我的士兵服从我的命令,而我需要对他们的信任买单!你们再这样一意孤行,我只能选择让你们下车,或者我们一车队两百个人跟你们一起下地狱!”
原宿愤怒地吼着,鼻翼张大,大脸通红,犹如一只狂的狮子。
接到了和陈先生事先约定好的信号以后,原宿立刻停止了日常训练,将一个车队拉出来接人。身为一名训练得当的异能者,他一眼就瞧出眼前三个男人都是异能者,且实力不俗。
不愧是陈先生身边的人,他心里暗忖,颇为尊重——不过这份尊重,在那个俊秀又笑容明亮的男人笑眯眯的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被打了个稀巴烂:“给我这支队伍的指挥权。”
“……嗯?”原宿友善的表情一瞬间凝固。
而他却轻飘飘地继续笑道:“我需要消灭一下证据。”
“……啥?”
“还是听不懂吗?”这名俊俏的年轻人一脸的伤脑筋的表情,挑了挑眉毛,浅棕色的肌肤,线条流畅的骨骼,晶亮的黑眸像是星辰,又像是火把,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人无比火大。他手指了指被围起来的数百人,里面有穿着华贵的角斗场客人,也有穿着脏旧的打手,然而此时他们无一例外地在齐刷刷指着他们的漆黑枪筒前瑟瑟抖,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们。
而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态度轻慢得像是在一个开朗的玩笑,勾着嘴角,俊容肆意飞扬:“除了那个老头子我要用到以外,其他人就葬在这里吧,免得放他们出去胡,又是一桩麻烦事。”
只要想到他当时的语气,原宿就火冒三丈,更何况他之后还一意孤行,非要与身后浩浩荡荡的冰雪与骷髅维持着生死一线的距离,这种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的行为,简直就像是个脑袋被驴踢了的疯子才会做出来的!
但,他的愤怒毫无落脚点,因为他愤怒的的对象正和他的同伴露出后脑勺对着他,而唯一一个正对着他的家伙又露出一脸抱歉的样子,既憨厚又无辜。
驾驶舱中,范子凌一扫往日的懒散,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曲线,双手齐飞。同时另一个屏幕上不断有队员提交计算后的风压、风、骷髅度以及自身能源动态变化。白恒远戴着耳机坐在他旁边,每当范子凌敲下一段代码,便打开麦克风下达一个命令。
“14到18号,集体平移,目标东北三十四度,度一致,三秒后,完毕。”
“收到。”
“收到。”
“收到。”
……
“19、号,报上药粉库存,完毕。”
“一号药粉百分之19,二号药粉百分之87,三号药粉百分之百,报告完毕。”
“一号药粉百分之16,二号药粉百分之9,三号药粉百分之百,报告完毕。”
“三号药粉保持锁定,完毕。”
听到耳机里传来的两声收到,白恒远修长的手指摁了摁作疼的太阳穴,长长吐出一口气,俊俏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然而他的眼睛却亮的出奇。他的思绪飞快地运转,脑中如同有着一张秩序井然的机械运转,他如臂指示地指挥着二十辆车,将复杂的行动化为一条条简单的命令,随时掌握着情况,锐利而又灵敏,精确堪比机器。
他依然没有放弃希望,尽管在现了万老的谎言以后,愤怒以及藏得更深的恐惧让他把角斗场轰了个稀巴烂。他无法放过那座充满着罪恶与鲜血的建筑,他能想象他那聪明中带着点儿傻气的女孩儿在这座熔炉里过的有多痛苦与无助。他为她的逃亡感到自豪,但更多的是无止境的担忧与心疼。在这里,她还会挥洒她的正义感与善良吗?还是在碰壁之后,用与生俱来的理智与坚强硬生生削去性格中的软弱?
他一遍一遍地想象着,想要见到她,疯狂地想要见到她,却又怕见到她,怕见到一个被伤到体无完肤的她。
原宿还在后面吼:“你们给我适可而止!!”
但他不敢走上前,生怕打断了他们的操作和指挥。想要将一切情况都分析清楚需要时间,而白恒远一直控制着车队行走在安全边际线上。
“该死!”原宿低骂了一句。他们连这点都想到了吗?
“谁能想办法让后面的那只吵死人的猩猩闭嘴!”连日少眠的白恒远被他弄得快烦死了。
“只要你命令全体加,他不仅不会再哈,还会爱上你的。”范子凌双手如飞毫不停歇,口中调笑着,眼中却泛着血丝。
白恒远撇了撇嘴,而原宿已经暴跳如雷了,大声威胁道,“你们这样,那我只能禀报陈志先生你所做的一切了!”
“禀报他?”白恒远闻言轻笑一声,俊秀的眉眼蓦地闪过一抹锐气,“有本事你禀报去,但在那之前……”他笑容倏地转冷,瞬间异能者的威压暴涨,喝道,“先给老子闭嘴!”
来自高阶异能的压迫让原宿不由地倒退数步,生命被胁迫的危机感让他本能地沉默,但他眼中有着无法抹去的愤怒与屈辱,手指握紧,青筋蹦起。
驾驶舱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然而还未等疲惫的白恒远与范子凌多享受这份宁静,一份来自右翼车辆的报告瞬间让他们神经紧绷。
“现两辆客车!现两辆客车!空气中有异能使用后的能量波动,正在陷入高阶骷髅的围攻中,请求指示。”
兹——白恒远倏地站了起来,带动椅子被推开,拉扯出刺耳的声响。他的手指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心里如同被一根线紧紧缠住,沉重的期待几乎要将他弄得喘不过气来。范子凌眼中光芒一闪,奇妙的喜悦从心里骤然升起,化开了连日的辛苦与疲惫,嘴边不由泛起一丝真诚的笑意。郑一浩温厚的脸上带起掩不住的笑容,上前一步,在令二人还未动作之前,快操作了两下,调出右翼车子的摄像。
突然,他眼神一凝,放大了影像。郑一浩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指着画面。
“糟糕……他们的轮胎承受不住了。”
话音刚落,就见到画面中的走在前面的车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很快又险之又险地回正了车身,然而无论是其摇晃的路线还是后面不断站起重组的骷髅,以及紧随其后的巨大风暴,都让不自觉地提心吊胆。
两辆车在浩大的追杀面前显得如此渺,白恒远回过神来,顾不得其他,歪头夹着耳机,手指按住按钮,语极快地命令道:“五秒钟后集体减至。十二、十三号,打开后侧车门,准备接受右翼车辆。后方十六、十七、十八号七秒以后全部移动至右侧掩护,保持倒锥形。十九、二十号允许使用三号药粉,全力压制骷髅群。左翼九秒以后全部调整至后方,弧形掩护。”
从空俯瞰下去,二十辆车如同银色的水流动,行云流水,经纬交叉。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半敞口的弧线阵型,而令人震惊的是,在一连串行动中,车队一直保持着阵容的整齐与完整,常年的训练赋予了车队队员极高的默契,而清晰明确的指令赋予了他们行动的力量。
没有人去质疑,尽管这数日来疑问一直存在心中,但成员们早就被来自指挥室中精确得可怕的指挥所折服,几日的合作也让他们下意识地遵从白恒远的指令。
那两辆车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在短暂的停顿以后,调转方向朝他们开来。距离越来越近,度越来越快,然而因为轮胎破损,车子在高行驶当中剧烈晃动。
当车子离他们只有十几米的时候,第一辆车的车子忽然猛地一颤,轮胎连着车轴甩了出去,车子奔跑的方向骤然歪斜,与车队所预定的方向产生了偏差。车队如同一架运转有序的机器,而这一意外将会打乱他们的全部计划——前进、后退还是等待?车队的人行动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丝滞塞,他们无法克制心中的疑问,而在外则表现出不协调的犹豫。
直到一道依然清晰、依然明确、依然坚决的声音在全车队里响起:“五秒后,集体向西北转11度,度不变。”
车队稳定地变向。
两辆车往前冲、往前冲、往前冲!
因为双方度都有所降低,一直以来维持着与后方水蓝色的寒潮相对直角的车子们无一不感受到了越来越逼近的寒冷与恐惧。
开始阴沉下来。
车内外巨大的温差导致玻璃上攀上了雾气。
冰晶像是上的宝石,一颗颗坠落。
黑云压城城欲摧,比起骷髅们重组骨节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近在咫尺的寒冷屏障更加让人胆寒,仿佛一只巨兽就趴伏在你的后颈,令人毛骨悚然。每一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死死盯着车辆即将交汇的一点。
五十米。
车队后方传来焦急的联系:“十九号车三号药粉库存降至红色警戒线!请求指令!”
“继续。”白恒远面色不变地回答,眼神不知不觉间变得锐利,抵在冰凉的台子上的手紧握成拳。
三十米。
“与寒潮只剩两百米距离!”
“维持度!”白恒远额间青筋蹦起,然而这名年轻人的表情却出奇的平静,眼中似有野火燃烧,璀璨耀眼。
十米,五米,一米!
对接成功!!
伴随着十二、十三号车迅合拢车门,如同细胞壁吸纳必须的养分,顺利地合为一体,耳麦里突然传出喜悦的欢呼声,十二号年轻的指挥队长带着哭腔嘶吼着报告:“报告长官,对接成功!对接成功!请求下一步指示!”
白恒远只觉得心脏狠狠一跳,然而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呆了,范子凌看了过来,他神色一凛,他们已经距离寒潮不到一百米,而对付骷髅用的药粉已经用去大半!他扶着耳麦,间不容的出指令。
“三秒以后,集体转向西南二十三度方向,五秒内匀加至二百六。”
“十九号、二十号,统一释放药粉,争取十秒钟的时间,十秒以后自动锁住三号药粉。”
“十二号、十三号,将车上的人全部缴械质押,确保不会有过激行为,若遇抵抗,允许使用不伤及性命的攻击手段。”
“十秒以后,燕型结构,恒前进。”
一连串的指令用尽了这名年轻人的力气,当他完最后一句话,从模拟器上看到十秒以后脱离险境的情景时,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胸口心脏剧烈的跳动。
“给我安静点啊,兄弟。”他轻拍了拍胸口,自嘲地低语,抬头却正好看到郑一浩与范子凌正对着他笑。他们笑得许是太张扬了点,他整个人恼羞成怒起来,瞪着他们道:“看什么看!”
郑一浩笑而不语,而范子凌则桃花眼一挑,毫不留情面地对他进行了无情地嘲讽:“‘允许使用不伤及性命的攻击手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吞吞了?”
白恒远翻了个白眼,上去就给他胸口来了一拳。范子凌灵敏地躲开,白恒远不依不饶地扑了上去,却被他轻轻一个格挡挡住,绕到了背后,牢牢握住了他的拳。
白恒远剑眉一挑,还想再战,却见范子凌忽而凑近了他,俊雅中带着奇妙的痞气的眉眼此刻如河流一般的平静,眼神含笑,轻声问道:“安心了?”
闻言,白恒远鼓噪不安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眼中有碎芒闪动。他脖子轻轻弯下,身子前倾,额头抵在范子凌宽阔的肩膀上,五官俊秀漂亮的年轻人用一种疲倦的声音,地嗯了一声。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总是不安,总是逞强,也只有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刻,他才允许自己在同伴前,心地泄露出一丝焦虑与力竭。
其实他很累。
其实他很紧张。
其实他看似风轻云淡的完美,已经用完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闭着眼睛,想着,做完了一切该做事情以后的片刻软弱……不算是太逊的事情吧?
范子凌笑了一下,手掌如同揉狗一样用力揉了一把他的黑。郑一浩在旁边淡笑,笑容宽厚温和。
他们都没有急着去见顾莲,即使这场久别重逢来得如此不易。
近乡情怯,谁也不清这怯懦是来自于谁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