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一条小舢板上过了河。栈桥处已经为凯蒂预备好了轿子,她被抬着上了山,一直来到水门。堤道上有一群苦役,肩上搭着轭,轭的两头各挑一大桶从河里舀上的水,正一步一晃地走在他们前面。水不断地从桶里溅出来,把堤道淋得跟刚下过大雨似的。凯蒂的轿夫扯开嗓子朝他们喊了一声,叫他们把路让开。
“显而易见,很多生意都不做了。”韦丁顿说道。他并未坐轿,而是在她身边步行。“若在平时,这路上会有很多驮着货物到栈桥去的苦役跟你抢道。”
城里的街道很窄,每一条都有许多弯儿,没过一会儿凯蒂就完全找不着方向了。很多商铺都是店门紧闭。来湄潭府的途中她早对中国城镇肮脏不堪的街道司空见惯了,但是这里的垃圾堆积如山,显然已经几个礼拜没人收拾过。从垃圾堆里散发出难闻的恶臭,吓得凯蒂赶紧用手帕捂住鼻子。以前她在中国城镇里经过,街上的人们少不了要盯着她瞧,然而现在只是偶尔有人朝她漠然地瞥上一眼。街上也不再是人山人海,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动。他们似乎都在专心干自己手头上的事儿,然而一个个都不声不响,没精打采。偶尔经过几处房子,会听见里面传出敲锣的声音,同时有不知是什么乐器奏着尖利、悠长的哀伤曲调。看来在那些紧紧关闭的房门后面,有人刚刚死去。
“我们到了。”韦丁顿终于说道。
轿子在一扇小门前停了下来,门顶上镶嵌着一个十字架,两边是长长的白墙。凯蒂下了轿子,然后韦丁顿摇了摇门铃。
“你千万别盼着见到什么华丽的东西。你知道,她们可是穷得叮当响。”
门被一个中国女孩打开了,韦丁顿跟她说了两句话,她就把他们带到了走廊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屋里摆着一张大桌子,桌上铺着一块画有跳棋棋盘图案的油布,靠墙摆放着一套木椅。屋子的尽头有一尊石膏雕成的圣母玛丽亚的塑像。过了一会儿,一个修女走了进来, 她身材矮胖,长了一张朴实无华的脸,脸蛋红扑扑的,眼神十分欢快。韦丁顿向她介绍了凯蒂。他管她叫圣约瑟姐妹。
“是医生的夫人吗?”她热情地用法语问道,并说院长一会儿会直接过来。
圣约瑟姐妹不会讲英语,而凯蒂的法语也是磕磕绊绊,只有韦丁顿能流利地说一口并非十分地道的法语。他发表了一大通滑稽的评论,逗得这位生性欢快的修女捧腹大笑。她动辄开怀,且笑得如此由衷,着实令凯蒂吃了一惊。她原先以为僧侣一定都是庄严肃穆的人,而这位修女孩子般的欢乐劲儿不禁深深打动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