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接一章,可什么也没发生。不过,男人可是思想的冒险家。
他落入药膏的漩涡,他在亘古礁石上触礁,他越过渊薮接吻,他的剪影晖映在伊斯兰寺院的尖塔上。这一切都撼人心健。
简言之,这里有个哈丽叶、一个袋鼠、杰克、杰兹、维基,还有几个纯粹的澳大利亚人。不过你像我一样知道,哈丽叶此时正兴高采烈地涂上洗发剂,双手挽着头发。阳光下,她把头发拢到额头前,观看一道道金丝、铜丝,啊,还有几条银丝和锡丝呢,看得她好生欣喜。此时,袋鼠刚刚接手一个十分棘手的辩护状子,成败事关上千镑得失。当然,他正竭尽全力,直到一部分钱流入自己的腰包。而杰克和维基去维基父亲家过周末了。他出去垂钓,已经钓上了一条鲤鱼、一条鳍刺豚、一大条笛鲷、一条鹦嘴鱼、七条黑鱼和一条墨鱼。那他有什么错?她骑着小马去看望一个旧情人,那人实在太年轻,让她无法忘怀。而此时杰兹则同一个男人争论货运费呢。散落各处的澳洲人都在为这事那事打着赌。那他理查德趁机攀登一两座精神的寺院塔尖又有什么错?当然并无机可乘。可你知道的,哈丽叶正在阳光下梳理她的头发,袋鼠正为一大笔钱煞费苦心钻研辩护状,杰克正垂钓,维基正在调情,杰兹在与人讨价还价,你还想知道点什么?我们不能总像提琴上的E弦那样绷得紧紧的。如果你不喜欢,你尽可不读。如果布了吊不起你的胃口,别吃,弃之一旁。我并不在意你的莽撞无礼,我太明白,你能强使驴子喝水,如此而已。
至于神嘛,理查德想,有些神是爱报复的。“我,你们的主,你们的神,是个爱嫉妒的神。”事实如此。一个嫉妒之神、复仇之神。
“父辈造下罪孽,他们的后代要受惩罚,直到第三代和第四代,因为他们都恨我。”当然。父辈逃脱了,可第二代和第三代逃不掉,父债要由他们来还。我们该把这东西放进烟斗里品上几口了。因为我们正是这第二代,而正是我们的父辈骄奢淫逸,经冬我们新生地球上的珍馐。他们暴殓天物,给我们只剩下残羹。
“我,你们的主,你们的神,是个嫉妒之神。”
他确是嫉妒之神。上帝是夜半时分敲门的隐身陌生人。他是神秘的生命启示,敲门要求进屋。奇妙的维多利亚时代竟能够把门关得死死的,并用电灯将院子照得雪亮,排除一切外界,一切均关在门里。
那不可知物变成了一个笑料,现在依然是笑料。
可是,外界开始变得愤怒。“看看呀,我在门外敲门呢。”
“那就敲下去吧!”自鸣得意、心地善良的人类说。人类刚刚发现其祖先是猴子,由此明白了自己何以会耍猴子的把戏。“敲下去吧,没人阻止你敲门。”
赫尔曼•亨特绘了一张画,画上的红胡子男人打着一盏星条灯笼在敲门。无论那敲门人是谁,他已经敲了三代了,对此已经腻了,怕是马上要开始踹那门了。
“这是因为,我,你们的主子你们的神,是个嫉妒之神。”
倒不是说他嫉妒雷神、宙斯、巴克斯或维纳斯。门外的伟大黑暗之神是所有这些神之集大成者。有时你打开门,雷神会冲进来,一锤子击在你头上;或许神秘地进来的是巴克斯神,他使你的头脑变得混沌一片,可膝盖和大腿却开始闪烁;或许进来的是维纳斯,你闭上眼睛,开歙鼻孔,像一头牛那样喷香水的芬芳。所有这些神,当他们通过这扇门时,他们就变成了人。在门外,他们分别是黑暗的这神那神,是不可知物。这不可知物是个嫉妒心极强的神,而且善于报复。一个可怕的复仇之神,即摩洛神,阿斯塔蒂神,阿什塔罗斯神和巴尔神。正因此我们现在不敢开门,否则进来的将是一个地狱之神,这一点我们太明白了。我们是第二代人。我们的孩子是第三代。我们的孩子的孩子则是第四代。嗯!嗯!是谁在敲门?
星期天下午,杰克来看妻子家人时,匆匆来“咕咕宅”串门了。
他知道,当世上的男人们偕妻子刻意打扮一番拥上街头时,理查德和哈丽叶十有八九会在家──他们星期天不爱出门去凑这热闹。
没错儿,他们都在家,坐在廊檐下听雨看海呢。灰蒙蒙的天上落着小雨儿,透过雨丝看大海,似乎那海显得苍白而窄小。杰克突然出现,拐过墙角向草坪走来。见此情景,索默斯吃了一惊,似乎是有敌人扑向他一样。杰克身穿灰色旧装,看上去瘦高健壮。走过来之前他略为迟疑一下,似乎在打量雨廊上的这一对毫无戒备的斑鸠,随之脸上露出微笑来。他收住脚步时,那双黑色的眼睛亦透着笑意。索默斯一眼就看到了他,哈丽叶扭过头来看他。
“哦,是考尔克特先生啊,怎么,您好吗?”说着她惊起,穿过雨廊边走边伸出手来要与他相握。这样杰克就得过来。沉静的理查德也同他握了手,随后,趁着杰克跟哈丽叶友好寒暄的空儿,进屋去搬椅子,端出杯盘来。
“好久没见面儿了。”她说,“太太为什么没来,我很想见见她呢。”
“您瞧,我是骑着小马来的,可天不作美啊。”说着他忸脸朝海面上看去。
“是啊,寒风袭人!要是能下起雨来就好了。我就是喜欢空气里的雨味儿,特别是在澳大利亚。它让空气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干燥粗野了──”
“对,呀,是的。”他搭讪着,脸仍然没冲着她。这样子令她感到奇怪。他的脸看上去也有点特别,像是喝过酒或者消化不良。
两个男人像两只雄猫那样漠然。
“洛瓦特那个周六没露面,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哈丽叶说,“但愿你没有干等他。”
“唔,是的,我们确实等了他好一阵子。”
“哎呀,真遗憾!现在你知道了吧,他是世界上顶靠不住的人了。你就该生他的气。我怎么说他他都不听。”
“不,”杰克说,他甩着伦敦腹地慢悠悠道出个“不”来,“我不生他的气。”
“可你应该,”贻丽叶叫道,“这么做对他有好处。”
“会吗?”杰克笑道,黑眸子里透着纯真的目光。他那瘦长结实的身体里似乎藏着一个魔鬼。他并没有看索默斯。
“你肯定知道出了什么事吧?”
“嗯,什么时候?”
“洛瓦特去看库利先生时。”
“噢,不知道。”
又是那个特别长的澳大利亚式的“不”,长得像一只螫人的蝎子。
“库利先生没告诉你吗?’哈丽叶叫道。
“没。”这个单音节里隐含着难以言表的刻毒。
“他竟没──!”哈丽叶高喊半句便犹豫了。
“你安静会儿吧,”洛瓦特恼火地说她,“你非卷进来不可。”
“你以为天使不敢涉足这个纠缠不清的乱麻团吗?”哈丽叶一句锋芒毕露的讽刺,令杰克微微脸红起来,像火烧一样。他的嘴和鼻子都奇怪地红了。他喜欢哈丽叶的唇枪舌剑,黑眸子关注着她。随后他不解地转向索默斯。
“怎么回事?”他问。
“没什么新鲜的,”索默斯道,“你知道他跟我一见面就吵。”
“他们倒像一对夫妻。”哈丽叶嘲弄道。杰克刻毒地冲她笑笑表示会心。
“又吵了一回?”他平静地问。
索默斯几乎确信,对此杰克十分清楚,来这儿不过是像间谍搞探测罢了。
“又吵了一架,”他笑道,回避正面回答,“又让他赶出门来。”
“我倒觉得,”哈丽叶说,“你一看见那门,就该自己明白,省得人家赶你。”
“噢,对。”理查德说。他还没有把最坏的遭遇告诉她呢。他从不对任何人讲最坏的情况,包括她。
杰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弄明白他们各自明白多少。
“是不是大发雷霆了?”他平静而警觉地问。
“是的,完了,”理查德笑道,“我甚至要一走了之,离开澳大利亚。”
“什么时候?”
“我想六周以后吧。”
大家一时都沉默了。
“你还没有预订船票吧?”杰克问。
“没有,我得先到悉尼。”
杰克沉默一会儿才发话:
“怎么非走不可呢?”
“我不知道。我感到是命运让我现在走的。”
“哈,你的命运!”哈丽叶说,“一到你就说是你的命运。要是我,就成了愚蠢躁动。”
杰克脸上又闪过一丝笑意,会心地瞟了她一眼,那目光奇特,如同抚慰。他们两个奇怪地分开着,似乎是为了掩饰会心默契,而索默斯则处在圈外。
“你想走吗,索默斯太太?”他问。
“我当然不想,我是爱澳大利亚的呀。”她反驳道。
“那就别走了,”杰克说,“留下吧。”
他压低嗓门时,声音显得十分沙哑,令哈丽叶感到些儿不自在。
他看看洛瓦特。她并不喜欢杰克用沙哑的声音表现出亲昵来,想让理查德拯救她。
“晦,没有我,他在这世界上就混不下去。”
“这样行吗?”杰克冲她微笑着,声音依旧沙哑,“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说他了解自己的命运。你留下来,我们会照顾你的。”
但她在看理查德,他几乎没听他们在说什么。他又在想,杰克对他怀有敌意,想像最初他们下棋的时候那样要毁灭他。
“不,”哈丽叶看看洛瓦特的脸说,“我这可怜的女人估计会慢慢腾腾地跟着他走,死而后已。”
“他会教你疲于奔命的。”理查德咧嘴笑笑。这一回,他十分欣赏杰克的恶作剧。
“哈,你已经让我一直疲于奔命了。”她反唇相讥,“不幸的是,将来还会照旧。”
“您为什么不留在澳大利亚?”杰克问她,声音依旧平静沙哑,透着亲昵和固执,脸上依旧闪着红光。
她有点惊诧,亦感到被冒犯了。这人是不是昏了头?
“喔,他一分钱也不会给我的,我自己则一个大子儿也没有。”
她轻描淡写地笑道。
“你不会缺钱的,”杰克说,“你会有很多钱的。”
“不会是让我靠慈善救济生活吧,是不是?”她话外有话地说。
“不是慈善救济。”
“那是什么?”
一阵尴尬的沉默。随之,杰克脸上泛起红晕,振振有词地说:“是赏识。您会受到赏识的。”他似乎双唇动也不动就说出了四。一阵冷淡的沉默。此时哈丽叶已经感到受了伤害。
“我得清理桌子了。”说着她猛然站起身。
杰克懒洋洋地坐在椅子里,耷拉着脸,他那修长的身体半缩在椅子中,像是有点不怀好意。
“你们坐哪条船走?”他问。
“‘曼格努依’,怎么?”
杰克并没说话。他耷拉着头坐着,身体有点虚肿,似乎真的有点醉了。
“您不想给澳洲点面子,多住些日子吗?”他调侃道。
“谈不上面子不面子的。”理查德说。他就像一个要逃逝的动物。以前他怕袋鼠,现在他同样怕杰克。杰克这人的确非同小可。他那红脸膛儿、黑眼睛、纯洁的目光、修长硬朗的身体,自有其迷人之处。可他一直保持沉默,摆出一付无奈的样子,似乎他仍然心慈手软。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回答理查德刚才那句话,那话音儿里分明透着理查德的真实感受,有点侮辱人的味道。
理查德心里说着:“伙计,我决不让你捏住,受你的施舍之辱没。”
于是他大声冲杰克说:
“要是我不能全心全意地跟你们干,我是不是最好抽身出来?你们都对我不错,在一定程度上信任我。为此我会永远心怀感激的,决不辜负你们的信任。这一点,请放心。我是那种三思而后行的人,但我不为此装模作样。”
“你倒是什么险也没冒。”杰克平静地说。
此话又一语中的。
“呃,我愿意冒,只要我觉得值。”
“咱不值又怎么样?你说不准是福是祸。你只能赌上一把再说。”
“你知道,我天生不会下赌注的。”
“你指的是天性不嗜赌?”
“嗯,天性不嗜赌。”
“像个女人──你喜欢处处有安全感。”杰克说着,黑黑的眼睛向上扫视索默斯,脸上露出不屑和恶意的微笑。理查德不得不承认他出了丑:像个包打听到处探头,可一见事情不妙,立即就缩回去。
“你觉得我让你失望了吗?可我并没有许过愿啊。”他冷冷地说。
“是的,你从来没有许过愿。”他淡淡地说。
“你知道,我并不信这些。”索默斯红了脸道。
“你到底不信什么?”
杰克两只溜圆的黑眼睛盯着他,每只眼睛里都微微闪烁着火花,那种缓缓的凝视传达着他全部的力量。索默斯对那两私恶意的黑潭则报以回视。
“不信革命、公开的爱、乐善好施和自以为是。”他说。
“什么爱,什么善,什么自以为是?”杰克迷们地问道,双眼依!日露出嘲弄的神态,“我从来没说过这些。”
“你明白你是想成为澳大利亚的救星。”理查德说。
“这我倒没想过。不过那样想有什么错?”
“反正我不善于拯救谁。”
“我们并不佯装救星。我们想为澳大利亚尽自己最大的力,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国家。可英国来的移民却来坏我们的事。但他们办不到。让他们干脆呆在自己僵死腐烂的旧国家里吧。”
“英国在你眼里竟是这个样子,这让我感到难过。”索默斯说。
“哦,别不好意思。”杰克说着,露出更为恶作剧般的微笑来,“一般来说总是这样的。一个人离开令他不满的!日国家,信心十足。可一到要做点什么了,这人就会躲闪,变得无着无落儿。对此我们很习惯了,不介意。”
两人在仇视中沉默着。
“不,我们不介意。”杰克继续说,“不错,您并没有让我们失望,因为我们从未给你这样的机会。这就行了。至今,只要您有机会,就让我们寒;乙,这您是知道的。”
理查德沉默了。或许这是真的,可他厌恶这个事实。
“好吧,”他说,“就算我让您失望了,我怕是要承认这一点,我很抱歉,可是我没法子不这样做。”
杰克对他的话毫不在意,似乎充耳不闻般地坐着。
“我很抱歉,我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了。”理查德说,“可是你不想看到我装假吧?我最好一开始就诚实。”
杰克缓缓地打量他,脸上露出不懈的神情来。杰克脸上的蔑视,表达的是对索默斯从一个男子汉变成胆小鬼的蔑视,这表情令索默斯气红了脸,再次让他找回了内心深处的自我。
“您说的诚实指的是什么?”
理查德哑口无言。他感到杰克就要痛打他一顿了。这令理查德•洛瓦特感到恐怖,因为他从来都不能忍受肉体上的接触。而那个似乎喝醉了的人对他十分反感。这一时刻情况不妙。
“这个嘛,”他回答杰克的问题,杰克仍然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老实说,我的感觉不见得跟你们一样,你和袋鼠。所以我才这样说,并且靠边站。”
“您已经获得了您想知道的东西了,我猜?”杰克说。
“我并不想了解什么。我来这儿并非是来了解或寻求什么的。是你主动要告诉我的。”
“难道您就没有设法套我们的话吗?”
“什么,不,我觉得我没有。”’
于是杰克又略带不屑的微笑着看看他。
“我得说您这么干了,而且您获得了你所需要的东西,现在又要洗刷干净自己。让我说,这就像个间谍。”
理查德闻之大为瞠目,脸色煞白。
“间谍!”他叫道,“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杰克并不理睬他,只是稳坐一旁,似乎是为某个确定的目的而来,要干点什么可怕的事,以此与索默斯决一雌雄。
“袋鼠并不认为我会干间谍勾当吧?”理查德惊恐地问,“这太荒唐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杰克说,“但这并非‘大荒唐’。似乎这已经是事实了。”
此时理查德哑口无言了。他明白了对方有多么歹毒,为此呆若水鸡,简直傻了。他颇感恐惧,甚至觳觫,似乎人类突然令他觳觫。他的面前又裂开了一道鸿沟。
“那现在您要我做什么?”他十分冷漠地问。
“采取某种安全措施吧,我想。”杰克说着,扭头看海。
理查德又恼又厌,还怀有对警察的恐惧,只是冷漠无言。
“请问,什么安全?”他冷冷地问。
“这得由您来说,恐怕。不过,我们希望您保证保持沉默,我们才允许您离开澳大利亚。”
理查德立时怒火中烧。
“您用不着害怕。”他说,“这事儿让您弄得过于令人恶心,我都懒得开口提它。您尽管放心,不会从我嘴里泄露出什么去。”
杰克闻之抬头轻蔑地莞尔。
“您认为我们会信您的空话吗?”他恶毒地说。
现在理查德正视他了。
“信不信由您。”他回答道。
他不知不觉地直视着杰克那双狡黠的黑眼睛,直到看得杰克扭过脸去。理查德现在实在是恼羞成怒了。
“走着瞧吧。”杰克道。
索默斯对此充耳不闻,他气坏了,对杰克视而不见。他自顾躲进自己的心灵中,悄然祈祷:“哦,黑暗的神啊,他侮辱了我,扇他的嘴吧。站在我一边吧,另一个世界的神,击退这些骗子吧。”
这时哈丽叶出来来到雨廊上。
“你们两个大男人说什么呢?”她问,“我听到了两个人在气哼哼地吵闹,但听不清在吵什么。”
“我在说,索默斯先生不能什么都照他自己的法子来。”杰克略微沙哑着嗓子,连忙低声说,话音里透着恶意的嘲讽。
“他会尽力的。”哈丽叶说,“看你们俩气的。就看洛瓦特吧,脸都气青了。也不害臊。男人就像顽皮的孩子,一会儿没人看着就不行。”
“是你来给我们泼凉水的时候了。”杰克调侃道。他可真够损的,损到家了,如同魔鬼。这人灵魂里定藏有一个大魔鬼。只是他从来不将那魔鬼放出来。放出来过吗?哈丽叶看看他,不禁悄然打个冷战。他让她害怕了,令她避之不及。他确实有点让她厌恶,她知道,一直是这样的。
“哈,好了!”杰克说,“打起精神来呀!我们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傻。牛奶溢出来时,我们是不会冲它生气的。”
“不,不能,’贻丽叶叫道,“我讨厌爱生气的人。”
“我也是,索默斯太太,恨过往酒里掺水。”杰克和气地说,“你和我,咱们不会争吵的吧?”
“不会的,”哈丽叶说,“我从不跟别人吵,也不许别人跟我吵。”
“很对。从不给他们机会,对吧?你这么做就对了。咱们两个是伙伴,不是吗?”
“是,”哈丽叶轻描淡写道,似乎是在哄孩子,“咱们是伙伴。
不过,您为什么没带你夫人来?我太喜欢她了。”
“哦,维基挺好的,实在好。她心里惦着你们的世界,这你知道。真的,她惦记的是你们的世界。”
“那你为什么不带她来见我?”
“嗯?为什么?哦,让我想想,哦,她那个嫁出去的妹妹什么的来看她,她脱不开身。不过,她让我带好儿给你们,反正是那些甜甜蜜蜜的空话,这你知道。我对她说过,我没脸重复这些话。我能问你一大堆好儿。‘向索默斯太太捎好儿,多问几声!’去他的吧,我说。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要我向她倾泻无尽的爱。不过,她要梢的话就是这──‘向索默斯太太多问声好儿,你别忘了。’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忘的!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索默斯太太了不是?我敢打赌,倾家荡产也敢打这个赌。哦,说多了现在,请看这边儿,索默斯太太,在你、我和床脚之间──
“你是指洛瓦特?”哈丽叶插嘴道,“他简直是太沉默了。”
杰克瞟了一眼索默斯,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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