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羽俯下身扶她。
“你哭起来的样子,还真是不堪入目啊。”
很熟悉的嘲笑语调,让薰一下扑到了他怀里,骤然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和光亮,她就像信徒终于听到天使唱起了福音一般,忍不住呜咽起来。
任她毫无形象的把眼泪都擦在他价值不菲的衬衣上,他的表情几乎带着一点温柔的放纵。
“真糟糕,要是被教导看到,你会害我也被关禁闭的。”
夜倾羽慵懒地动了动唇角,轻拍她的背脊,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他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但已经让薰慢慢恢复了镇定。
单葵她们很快闻讯赶来,搀扶的搀扶,安慰的安慰,公主很快又变成了所有人争相呵护的对象。当被簇拥着走过欧泽身边时,她的眼睛恨恨瞪住了他,湿润的长睫毛下,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我恨你……”她低声诅咒他,努力不发出类似哭泣的哽噎,“混蛋……”
欧泽第一次不敢正视她的目光。
“她小的时候被绑架过,”夜倾羽换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他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折磨他的机会,“听说那些绑匪把她塞进了一个很小行李箱,她被关了整整三天,很久之后她对我形容,说那种可怕的感觉简直就像被活埋在空棺材里……”
“别说了!”欧泽低声喝止,他的喉口仿佛有被硬物梗塞住的感觉,“我不知道……”
他以为身体不适只是她用来逃避惩罚的借口。
他一直都认为,那是她装的。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少年唇边的笑容,仿佛绽开的洁白罂粟,美的残酷,“不过有件事情该让你预知一下,尹微薰的哥哥一直宠她宠的很恐怖,你这次会有什么下场……我还真是,期待呢。”
自从那天被尹家的人接回去后,尹微薰一直请假在家。
而接到电话的尹夏空,则立刻在从伦敦飞了回来,并且第一时间联系了学校,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学校方面有些惶惶然,即使是负责教学监管的米教导,一直以来也同样认为尹家出示的医生证明是个借口,因为尹微薰看起来实在健康的过分。但这次却很不幸,那道禁忌竟是真的,并且是经由她默许,才酿成了今天的局面。
万一尹家要追究——学校绝对承担不起这样严重失职的后果。
月绫汐轻轻推开了学校天台的门。
风很大,吹得少年白色的衬衣像鼓起的帆,他正坐在天台的边缘,头发有些凌乱地飞扬着,深邃的眼眸,宁静眺望着遥远的浅灰色苍穹。
他的坐姿并不放松,绷直的背脊,显得有些单薄。
“好像快下雨了呢,肩膀痛吗?”绫屈起双臂,半靠在他身边的护栏上,微笑道,“从小到大,每次下雨前你的肩膀就会疼,简直比天气预报还准确。”
“习惯了。”
他望向她,淡淡笑了笑,一直以来,击剑这项运动都有帮助到他活动肌肉和部分坏死的肩部神经,让他在阴雨天里可以少受一点折磨。
绫静静看着他,目光温和。
“泽很担心吧……这次的事情,学校是怎么说的?”
“听说尹夏空想和我单独谈谈,”欧泽神色淡然地说道,“或许他还在考虑,该怎么把他妹妹受到的伤害,加倍还到我身上。”
“尹微薰……她是真的有那样的恐惧症吗?”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忍不住问道,“这不是发烧,可以检查出症状来,你不觉得……她或许是装的吗?就像上次她假装被弄伤了腿一样。”
“绫,收回你刚才说的话。”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重,就像一把巨大的木槌,用力砸了月绫汐一下——他从来不曾这样严峻的对她说话。
她抿唇,睁着眼睛看他。
“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看到她默不作声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但我在意的不是接受尹家的刁难或什么处罚……”
他在意的是她那时的眼神,她受伤的手指,她压抑着哭音,低声对他说的话。
我恨你。混蛋。
他在意的是他的固执,他的不信任,对她造成的伤害。
他逼迫着她蜷缩在阴暗的狭小空间里,任童年的梦魇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撕碎。
或许她是不乖,不好,爱惹是生非,很坏又很任性,他一直不喜欢这样的女孩,所以他对她毫无怜悯,他就像个冷血的驯兽师对待难以驯服的小兽那样,用最冷酷的方法,让她知道恐惧和疼痛。
驯服就是这样的过程,但他忘了去考虑对方的极限。
然后,他才战栗的惊觉,原来自己竟是如此残忍的一个人。
而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她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