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尹夏空的葬礼结束。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举行着,尹家没什么亲戚,只依靠几位世交的叔父辈长者主持大局,尹微薰全程就像个牵线的傀儡娃娃,木然的按照礼节、规矩,做着一个“妹妹”最后该做的事情。
葬礼上到处都是不绝于耳的哭泣声,薰却没有哭,她就像一株小小的白色雏菊,挺直着细弱的背脊,她或跪,或鞠躬,全程没有要一个人搀扶。
只是不哭,没有眼泪。
有一种绝望麻木到极致的悲怆,是反而让人流不出眼泪的。
只要尹夏空知道她有多伤心,只要他知道就可以了。
可是,当她最终看到了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容,以黑白的定格姿态出现在了在黑色挽联中央,他在对她微笑,似乎就像他正走进家门,对她说,薰,我回来了一样。
她干涸已久的眼睛,突然之间,泪如泉涌。
他甚至没有遗体,她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要你管”,然后,他就用最残忍的方式出席了她的十八岁生日,她的成年礼。
他真的不再管她了。
永远不会管她了。
接下来几天,按照程序,律师前来公布了她父亲的遗嘱。
“我现在宣读的是尹天竞先生在去世前留下的遗嘱,尹夏空先生的意外发生十分突然,他之前也并没有向我们留下任何嘱托。”
尹微薰平静地听着。
这无非是一些数字上的东西,她从来没在乎过自己还有多少钱。
律师开始宣读,在长达十分钟左右的宣读时间内,尹微薰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然后律师开始解释。
大意就是,尹天竞的所有遗产全数留给长子尹夏空,若尹夏空身亡后没有子嗣,那么他手中所有和尹氏有关的资产,包括名下物业房产,全都将属于尹氏财团名下。
“也就是说,我父亲没有给我……留下一分钱?”
薰的目光有些空茫,这似乎是一件很大的事,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慌,就像过度的悲伤,已经在她的脸上凝固成了一层麻木的面具,再没有其他的力量,可以粉碎瓦解它。
律师用同情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你哥哥在十八岁的时候了解了这份遗嘱的内容,接着他找我做了咨询,询问我如何才能让你的未来得到保障。”
薰颤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因为“哥哥”两个字,而重新聚焦到了一点上。
“我建议他用自己私人的资金,以你的名义为你开一间公司,公司不需要很大,只要能赚钱就行,这样未来的收入,就可与尹氏财团无关,那可以全部属于你。”
“可惜刚开始接手尹氏时,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直到近年,才有足够的金钱和精力为你筹划……”
“这家小公司的名字叫Kaoru,”律师轻声说道,“它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投资博茨瓦纳的新矿源开发。”
Kaoru,薰的意思。
原来如此。
他只是为了保障她的未来可以不予匮乏。
可现在这样的结果,她能不能理解为,这是上帝对她从来不懂珍惜,任性挥霍的惩罚?
原来罪魁祸首,还是自己。
“很遗憾,它还没有来得及为你赚取任何利益。”律师叹息道,“你哥哥就……”
“那么,我父亲为什么会立这样的遗嘱?”她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有些空灵,“他连住的地方,都不愿意留给我。”
“就我所知的,”律师沉吟了一下,最后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问你的母亲。”
我到底是不是尹天竞的女儿。
不管这句话对苏蔓来说具不具有一定的侮辱性,尹微薰就这样透过电话,直言不讳地问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事情值得她顾虑了。
苏蔓沉默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你是的。
她最终,轻声说道。
刚才等待答案的那一点时间,漫长的就像一个世纪。
薰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他以为你不是,苏蔓继续说道,语气中有轻微的颤音,但,你是的。
她按掉了手机,仰起脸。
阳光很温暖的吻过她皎洁的象牙色肌肤。
她并不想去深究她父母的故事,那只是一场年代久远的电影,而她是个旁观者,她无法感同身受。
她只需要知道——
她真的值得拥有尹夏空那样的宠爱。
其实这也并不重要,不是么?尹夏空早已经知道那份遗嘱的内容,一定也早已了解了其中的微妙隐情,可是他并没有因为她暧昧的身世,而对她少过一分疼爱。
哥,我会好好生活。
她仰脸微笑。
就像你说的,尹家的孩子即使成了孤儿,也绝不会软弱的任人欺凌。
我是你的妹妹,所以,我绝不会丢你的脸,就算落魄也好,我答应你,一定不会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