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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魂之物,自然是做个用来抽魂的灵器,林信这般想着,却没敢说出来, 把中空的鸟嘴抵在一只眼睛上,透过空管看向树下饮茶的沈楼, “师父,你今日抓魂的那一手, 是什么功夫?”
“摄魂,嗬!”朱星离抡起斧头,把那坚硬如铁的爪子给剁下来,一斧头下去, 只剁了个豁口,无法, 便捏了块鹿璃出来, 嵌在了凹槽里。在斧头上留鹿槽, 也就朱家人能干得出来。
灵力包裹的斧头削铁如泥, “咔嚓”一声就断了鸟爪。
“教教我呗, 我也想学。”林信把鸟嘴别到腰间,殷勤地从师父手中夺过斧头,帮他砍另一只。
摄魂, 御魂术中的一个小法术。御魂术乃是偏门法术, 用处不大, 寻常修士都不会练, 早已失传,朱星离是自己照着古书瞎琢磨的。上辈子林信只学了个皮毛,以至于后来用魂力的时候走了不少弯路。
朱星离接过徒弟砍下来的鸟爪洗干净,“回头把这对鸟爪给你师伯送去,好叫他给你锻灵剑。”
眼看着林信要满十五岁了,作为最亲近的长辈,朱星离要给他准备本命灵剑。而南域绛国公,也就是朱星离的兄长,乃是大庸最好的炼器师。
想起那把师父去世多年才到手的灵剑,林信没接这话茬,垂目道:“前日读《青云纪》,书中说上古的修士都是靠自身的灵力御剑,为何我们却要靠鹿璃?”
“上古的修士还能移山倒海呢,为何你不能?”朱星离反问他。
“上古修炼之道失传,我哪知道,”林信抽出腰间的鸟嘴挠痒痒,“我是说,既然灵力的本源是日月精华,为何我们不能如鹿璃一般将日月精华存于灵脉之中?”
朱星离握着鸟爪,宛如握着拂尘的老神仙,以“仙人佛顶”的姿势在林信脑袋上拍了拍,“血肉之躯,如何存储日月?”
“神魂就可以,”林信言拍开鸟爪,言之凿凿地说,“魂也是日月精华凝合而成。”
听到这话,不远处喝茶的沈楼顿时皱起眉头,起身朝林信走去,刚迈出步子,就被从天上而降的剪重给挡住了去路。剪重方才在练“滞剑于空”,多少摸到点门道了,便想试试今日见到的招数。足尖轻点,一招“飞鹰踏鸿雁”,整个人弹射出去,一头栽到了沈楼脚边。
“呸,”剪重吐到吃到嘴里的草屑,抬手抓住沈楼的衣摆,“沈兄,你是怎么做到鹰踏不摔下来的?”
“滞于空而剑随身动,自不会摔下。”沈楼不想跟他多说话,但也没有藏私的意思,简明扼要地指点了一句,便抬脚离开。
剪重琢磨了一下沈楼的话,茅塞顿开,一咕噜爬起来又去练。自己实在是太笨了,必须用勤补拙。师兄比自己小,却学什么会什么,几年时间就把师父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原以为就林信是个妖孽,如今见到跟自己同龄的沈世子,这才彻底死心,当真是自己的天资太差。
“魂不可再生,炼魂之术古书有载,是为邪术。”沈楼试图阻止林信继续探究下去,吸人魂力代替鹿璃,太过阴损,他不希望林信再走上这条路。
听到“邪术”二字,林信指尖微颤,低头小声道:“我没说要炼魂。”
沈楼见他不高兴,顿觉自己话说重了。
“大道三千,不拘一格,修炼之道万不可死脑筋,”朱星离见两个孩子有分歧,貌似公正地调和了一句,将装了蛊雕血的葫芦递给林信,“去药室画个聚魂阵。”
“叠困阵还是叠杀阵?”林信拍拍手,把鸟嘴还给师父。
“叠个护灵阵吧,”朱星离想了想道,转头看向沈楼,“你,洗个澡,过会儿到药室去。”
不找边际地忙活了这么久,仿佛才想起来沈世子还身患重病。
灵兽血绘制的聚魂阵,比朱砂绘出来的要好,相对也温和一些。沈楼坐在阵中央,看着林信在他身边笔走龙蛇,“这是要给我治病吗?”
“非也,算命而已,”林信乜他一眼,“手拿来。”
沈楼递给他一只手,掌心立时被红艳艳的笔尖画了一道,“算什么呢?”
“算命数,”林信一本正经地盘膝而坐,“我问你答,不可说谎,否则会被阵法惩罚。”
沈楼莞尔,“好。”
林信阖目,念念有词地诵了几句经,而后神色肃穆地睁开眼,“无量天尊问沈世子,可有婚约?”
“尚无。”
“可有通房丫鬟?”提笔画了个叉。
“不曾有。”仿佛被小猫舔了手心,又麻又痒,沈楼蜷了蜷指尖,努力忍住缩手的冲动。
“年十八,还没有通房,骗谁呢?”林信画了个圈,“想好了再说。”
沈楼无奈,修仙之人,过早泄了元阳容易毁根基。通房是凡人才会有的,没见哪个修仙世家有这规矩。未等他申辩一二,林大仙就自顾自地开始了惩罚——给圆圈添上了脑袋尾巴。缩手回来看,掌心里躺着一只圆壳扁脑的王八。
“做什么呢?”朱星离走进来,关上了药室的大门。
“给世子点守宫砂。”林信呲牙笑。
“呦,点这个作甚?”朱星离煞有介事地问。
“在我娶他之前,叫他守身如玉。”林信随口胡扯。
朱星离嫌弃地瞥他,夺走朱笔,在林信鼻尖画了个叉,“一边儿去。”
“不疼。”沈楼定定地看着他,眸子里好似生出了漩涡,恨不得将人吞进去似的。
“我是说,你的神魂。”林信不放心地摸摸他的额头,以魂补魂的法子完全是他臆想的,就怕给沈楼补出个好歹来。
沈楼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比之睡前,好些了。”
看来是有用的,林信松了口气,又涌出几分欢喜,不管作用有多大,这个方向是对的。剥魂非常耗费心神,骤然放松,林信便止不住地打起了哈欠,一滴眼泪从微红的眼角溢了出来,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
“睡了睡了,明日还要早起。”林信说着便钻进了被窝,睡眼朦胧地看向坐得直挺挺的沈楼,怕他还放不下刚才的事跑去睡软榻。
好在沈楼并没有这个意思,弹指熄了烛火便钻进了被窝。
不愧是光明磊落的沈清阙,说不在意就真不在意了。林信愤愤地把一条腿压到沈楼的腿上,心满意足地睡了。
沈楼睁着眼睛,看了他一夜。
次日一大早,就听到朱星离在院子里吵吵,“谁把我的鸟头敲碎了!”
林信打着哈欠走出屋子,眼都不睁地说:“估计是虫虫吧,昨日他还说想吃鸡脑子。”
“我几时说要吃鸡脑子了!”一口黑锅从天而降,差点把剪重师弟给砸趴下。
“臭小子,蛊雕脑子也敢吃,就不怕吃了冤魂拉肚子。”朱星离接茬就开始骂,仿佛已经认定是小徒弟吃了。
剪重苦着脸,求助地看向沈楼,“世子,你给评评理,谁会吃那玩意儿啊!”打从昨日见识了沈楼的强悍,剪师弟就单方面对沈世子友好了起来。
沈楼没理会他,兀自练完第一千剑,收势回身,向朱星离拱手行礼。
“咦,你这脖子是怎么了?”朱星离眼尖地现了沈楼脖子上的牙印,青紫相间的一圈,还破了皮。
“我咬的!”这事林信倒是承认得快,见师父黑了脸,似要训人,立时加了句,“这可不赖我,是他先咬我的,你看。”说着,拉下了肩头的衣服。
沈楼咬得比较靠下,几乎到了肩膀上,要拉开衣服才看得到。白皙的肩膀上,一枚吮咬的红痕清晰可见,看起来跟沈楼脖子上的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朱星离的脸瞬间铁青了,院子里的所有人,包括进来送药的紫枢,都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沈楼。
“我俩互相咬着玩的。”越描越黑,林信纯良无辜地看向沈楼。
沈楼没有任何解释的打算,只是走到林信身边,将他的衣裳拉好。
“信儿,你给我过来!”朱星离面色冷肃,把林信叫走。
雁丘的庄子不大,但亭台楼阁样样都有,以空竹引清溪而入,积于浅池,池中趴着乌龟三两只。池畔廊柱上题字曰:“池浅王八多。”
师徒俩走到浅池边的水榭上,左右无人,朱星离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沈家小子也忒好玩了。”
“徒弟都被人占便宜了,亏你笑得出来。”林信捞了一只小乌龟,在手里抛着玩。
“你?”朱星离斜瞥他,自家徒弟自家清楚,他不占沈楼便宜就算好的了,昨晚上指不定怎么欺负人家,还来恶人先告状。
就知道无良师父不会给自己做主,林信把乌龟扔到水里,看向师父,“出什么事了?”
朱星离把一张信纸递给他,“墉都来的信。”
林信眉梢一跳,接过来看。苍劲有力的大字,乃是当今皇上的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