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鸾极其风流潇洒地将身前披散的头撩到背后,扯起嘴角,露出招牌式的迷人笑容,“美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时辰尚早,不如相拥而眠,过会儿再起身。”
吴鸾说完这几句话,感到自己神清气爽,连宿醉的头痛都没有了。
对面那人轻点螓,低眉顺眼道:“随爷高兴,睡到何时都好。”
吴鸾挑挑眉毛,又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怎么自己的耳鸣还没好?听着美人的声音竟然还这么粗。
吴鸾的视线顺着美人让人目眩神迷的脸,划过锦被下隆起的身形,一直到床尾被脚。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个人的脚在同一个位置。吴鸾身量不矮,在男人里也算高挑的,那这姑娘的身高……
一丝不祥的预感仿佛晴日里突然飘过头顶的乌云,吴鸾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但仍抱着一丝希望,“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的人慵懒一笑,“爷这么快就将在下的名字忘了,昨晚可是叫了一夜呢。在下‘云绝’,承蒙国舅爷垂爱,重金包下,不知是否伺候得爷满意?”
云绝?艳绝京城的云绝公子,昨晚次挂牌的头牌公子?吴鸾难以置信地一把掀开两个人身上的锦被,赫然看到两个人坦诚相见的身体,还有对方一马平川,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胸膛。吴鸾眼前一黑,差点儿晕死过去。
一股血腥味儿自掀开的锦被中飘散出来,吴鸾看到素锦的床褥上有一片鲜红的血迹,血渍晕染着已经快蔓延到自己的身下了。
在吴鸾愣神的当口,云绝拉过被子重新搭在二人身上,眉头因这番动作而紧锁在一起,声音中也带着疼痛的轻颤,“国舅爷龙马精神,昨夜云绝是领教个十足。”
仿佛一个霹雳在吴鸾脑袋上方炸开,吴鸾呆滞着,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屋外一阵吵杂,有人声脚步声由远而近。云绝的面色又白了几分,缩在吴鸾胸前瑟瑟抖。
猛然被一个爷们儿依偎在胸前,即便他有倾国倾城之貌,还是让吴鸾浑身僵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忍无可忍地揪着云绝的头,把他的脸拖离自己。
云绝璀璨的眼中现出一抹煞气,狠厉如箭芒,吴鸾吓了一个激灵,再看时,云绝已垂下眼眸,又是一副大鸟依人的温顺模样。吴鸾揉揉眼睛,只道刚才是自己眼花。
屋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几个身穿衙门官服的五大三粗的汉子冲进屋来,嘴里喝着,“京城顺天府办案,捉拿刺客!”
为一虬髯打大汉一指床上相偎的二人,“尔等起身。”
靠!吴鸾心里骂娘,老子还光着屁股呢,起来在你们面前遛/鸟啊!
此情此景颇为尴尬,这会儿起身自是颜面扫地,不起来便是当众与一个男人赤身相拥,传将出去自己的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
吴鸾权衡了一下,还是待在被子里安全些,伸手将云绝的脑袋又往下按了按,用锦被遮得严严实实,这才慢条斯理地扭头向那官差道:“滚你丫的,老子就不起来,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那大汉被震慑住了,没想到竟有人在如此境地还能这样恬不知耻、气焰嚣张。他口气不禁也软了几分,“小的几人追查一名刺客,远远见他逃进这园子,便跟了进来。小的们也是当差,还请这位爷给寻个方便。”
吴鸾有一颗热爱八卦的心,听闻有刺客瞬时两眼冒光,“谁被行刺了?”
官差闭口不言。吴鸾琢磨着自语,“能让顺天府出人追查的刺客必定犯下大案,京城在顺天府尹邱老儿的管辖下一向还算太平,最近只有平西王蒋勋进京面圣,难不成是那老杂毛儿被人行刺了?”
几名官差大惊,见吴鸾不但猜出了案情,更口无遮拦地管顺天府尹邱容叫邱老儿,管平西王叫老杂毛儿,当下认定吴鸾必定不是寻常人物,神色中不觉带上了恭谨。
为大汉躬身抱拳,“在下顺天府捕头刘阿全,还请这位爷让小的们搜查一下,也好回去交差。”
人家恭敬客气,吴鸾也不好太托大,况且他想着官差查过了便能离开,自己国舅爷的身份不会暴露,还能留丝脸面。至于遛/鸟的问题,都是大老爷们儿,看便看了,还能怎地?
吴鸾刚想翻身起来,却被云绝从后面一把搂住了腰。
“嘶……”吴鸾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不可名状之处被不明物体撞了一下,一时僵住。扭头看去,但见云绝水蒙蒙的眼中满是羞怯与祈求,倒叫吴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盈袖园的老鸨闻讯赶来,咋咋呼呼地冲进屋,“几位官爷,屋里的这位爷可得罪不得,这可是当今圣上的小舅子,咱们大周的国舅爷!”
几名官差大惊,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半裸在锦被外的吴鸾。
吴鸾泄气地躺回床上,这回彻底颜面全无,反倒多了一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淡定从容。
那些官差平日里也接触过一些达官显贵,见吴鸾如此做派,泰山压顶而不行于色,又见他身后遮掩的妙人天姿国色,便知老鸨所言非虚,立即谢罪,“小的们不知贵人在此,冲撞了国舅爷,还请国舅爷恕罪。”
门口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吴鸾的几位损友自然也在其中。秦峥在刑部领个闲职,平日也与顺天府打过交道,因此认得刘阿全,他拍拍刘阿全的肩膀,“追人怎地追到国舅爷的屋里来了。”
刘阿全忙解释道:“秦大人,卑职带人一路追着那刺客,眼见他跑进这园子,在竹林后一晃就不见了。卑职搜查了竹林周围,并不见刺客踪迹,所以才进屋查看。”
秦峥不以为然道:“这园子这么大,树茂草深,刺客藏在哪里也说不定,再或者,在你们搜查时就已经从玉屏湖凫水而逃。你们禀报顺天府尹,让他增调人手,封锁方圆数里,仔细搜寻才是正经。”
吴鸾见众人聊得热闹,赶紧拿过裤子躲在被子底下三下两下地套上,又扯过外裳胡乱披在肩上。屋里站满了人,自己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总是不雅。下床之际,还不忘回身替云绝盖严被子。
刘阿全低头称是,眼睛却还飘向床上之人,他任捕头多年,追踪过无数盗匪杀手,直觉上就觉得刺客最大的可能性还是进到了屋子里。
那刺客逃跑时身中一箭,伤得不轻。这位国舅爷一看就是个草包纨绔,且行动灵活,身上并无伤势。而床上那个始终不肯露正脸的人却颇为可疑,“卑职自是不敢怀疑国舅爷,不过还请床上的这位起身,让卑职几个查看一番。”
云绝目光一凝,锦被下的手伸向藏在床垫下的利刃。
王耀廷挤进屋来,吵吵道:“看你娘的看,那可是京城闻名的云绝公子,老子都没福看一眼,也轮得到你们?”他不无遗憾地向吴鸾道:“昨晚云绝公子于众人中单单对你青眼有加,我们几个又不好意思和你争,大家凑了身上的银子让你拔了个头筹,倒让你捡了这么天大一个便宜去。”
吴鸾欲哭无泪,这便宜占的,合着还得值这几个混蛋的人情!
云绝身份既定,又有这许多证人,原是可以排除嫌疑的,但刘阿全心思缜密,“敢问国舅爷,这位公子可是一整晚都与你在一起,没有离开过?有没有可能他趁你熟睡溜出去?”
几位损友看向吴鸾,王耀廷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坏笑道:“若是枕边人能出去杀个人再回来,国舅爷肯定是没出力啊!是不是自顾自的睡了,白浪费了我们哥几个的银子?”
事关男人声誉,吴鸾自然不肯认怂,承认断袖也好过承认无能,当下梗着脖子道:“胡说,爷一宿睁着眼呢,精神得很!云绝公子一直在床上,哪里得空闲离开!”
刘阿全无可怀疑,吩咐众人,“王勤回衙门向府尹汇报,并请府尹增派人手,其他人随我到四周再仔细搜寻刺客踪迹。”
云绝低垂着头,悄悄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将出门之际,刘阿全不经意回头,瞥见锦被下渗出一缕血迹,渐渐晕染一片。他神色一紧,大步回转,指着床上血渍,向云绝冷然道:“公子是不是受伤了?小的要查看一下公子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