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傍晚的时候开始下雪,到现在还一直没有停止。雪花无声地飘着,看不见,摸不着,只有落在脸上的时候,能感到丝丝的凉意。
雪有似乎越来越大的趋势。
北海志愿军第四旅的台山阻击战,已经进行两天了。
对面的敌军,是从松山堡和宁远来的。
开始的时候,前朝的归附军队,装备不佳,战斗力也比较差。
对于贾蔷来说,压力还不算大。
但是,随后的变化,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先是人数上大大增加了。其次是对方的进攻力度猛然间加大了。
虽然还是那帮人,但是却有些悍不畏死的劲头,前面死了一批,后面的紧接着就冲了上来。
贾蔷知道,这一定是对方事先受到了压力,所以才如此不计代价地进攻。
对方的战术,就是消耗战。利用自己人数的优势,打人海战术。消耗自己的弹药和精力。
见情形不妙,贾蔷开始向贾琏求援。
贾琏见贾蔷说的严重,只好暂时放弃了佯攻盛京城的计划,带领剩下的部队,全数赶到台山。
事实证明,这个决策是非常正确的。
就在贾琏带领二团和三团刚刚赶到不久,敌人的另一次大规模进攻开始了。
这一次进攻,不仅规模空前,连人也换了。
原来是驻守在山海关的三藩军队到了。
这批人,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都比以前的敌军强上许多。
抓了个俘虏之后才知道,这一次来的,正是东平王麾下的骠骑营,一共有一万五千多人。
骠骑营,是东平王麾下的嫡系,便是在整个三藩军队的序列中,战斗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骠骑营绝大部分是骑兵,他们从云南出,一路上势如破竹,从来就没遇到过像样的对手。
几乎每一交战,只要一个集体冲锋,在强大的冲击力面前,那些前朝军队几乎就土崩瓦解,然后就是骑士们自由挥,尽情地砍杀。
他们当然知道,北海人的火器厉害。他们的世子宋宽还反复地告诫过他们。
但是,北海军火器的厉害,仍然出了他们的想象。尤其是大炮和机关枪,更是他们的噩梦。
整整一天,骠骑营大规模地冲锋了四次,除了扔下四千多具尸,没有前进一步。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双方暂时处于休战的状态。
在台山村西头的一处房子内,贾琏正在召集会议。
屋里虽然只是点着油灯,灯光不亮,但是,窗户和门还是用棉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以防灯光透露出去。
屋子里坐的满满的,几乎所有的连级以上军官都集中到了这里。
大伙正在吃饭,一饭一菜。馒头、猪肉、白菜粉条。菜里面肉很多,所以屋子里肉香四溢。
这是今天的第一顿饭,也是唯一的一顿饭。
贾琏先吃完,放下了碗。
“这个骠骑营,还真有些本事,连我们都不怕。”
“琏二爷,不怕又能怎样,还不是叫我们打得像狗一样。”
倪二边吃边说,因为正在嚼着一块儿肉,说话就有些含糊。
“他想从我们这里过去,简直是痴心妄想。若是叫他们过去了,我们将来哪里还有脸回北海去?”
贾芝也跟着帮腔。
“是啊,我们若是败了,将来回去了,琏二婶子问起来,岂不是给琏二哥丢脸。”
这回说话的是贾芸。
“嘿嘿,芸哥儿,你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你琏二婶子才没功夫问你这些事儿呢。什么给我丢脸?你是怕在小红那里丢脸吧?”
贾琏可没给贾芸留面子。
“嘿嘿,琏二叔,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么?”
“想要面子,都是自己挣的。如今盛京那边,估计也不会平静,珉长官一直在那里坐镇,就证明那里比我们这里还要紧要。所以,我们这一仗,必须打好了。”
贾琏说着,停了一下,看看众人。
“如今各方人马都来了,我们第四旅,是贾家的人马,是珉长官的脸面。若是别人都打得好,我们却打不好,将来可就没脸去见珉长官,回到北海,也没脸儿去见老祖宗。”
“琏二叔,这个不用你说,我们都懂的。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
一直没说话的贾蔷,此时开口了。
“蔷哥儿有什么主意就说出来,大伙儿在一块儿议一议。”
“我是觉得,今儿个的情形,跟上回咱们在南温都拉打鞑靼人的时候,颇为相似。那回也是夜晚,也是下雪……。”
“蔷哥儿,你是说,咱们还是火烧他的战马,让他的战马四处逃散?”
贾琏立刻明白了贾蔷的思路。
“琏二叔,我看行。他的战马逃散了,骑兵就变成了步兵,然后我们就以骑兵对他的步兵,尽情地收拾他了。”
贾芸第一个赞成了。
“此计虽然可行,但当时鞑靼人没有戒备,所以才偷袭成功。如今骠骑营有了戒备,我们却要好好琢磨一番。”
“琏二叔,不怕他戒备。我们可以趁火打劫。”
“蔷哥儿,你的计划是……。”
“我们可以先用炮击和机关枪,打乱他们的阵脚,然后趁乱用喷火筒烧他们的战马。战马一乱,我们的骑兵就出击。”
“如此倒也可以,只是夜里天黑,看不清目标,想要射击目标,怕是不容易。”
“我们可以等到明早天刚微亮之时进攻,那个时候,就能看见目标了。”
“好,你们在一起议论一下,制订出个作战方案出来。”
说话间,也吃完饭了。于是就制定计划。
连长们散去,留下团长和营长就在一起商议,然后又反复推敲修改,一个小时候后,方案出来。各人散去睡觉,准备明早行动。
东平王的骠骑营官兵,基本上都是南方人。
此次他们从山海关匆忙赶到这里增援,除了少数军官带着帐篷外,绝大多数士兵就只能露天宿营。
南方人本就不适应北方的冬季严寒,夜里寒冷,再加上下雪,即使他们已经换上了冬装,仍然被冻得瑟瑟抖。
这里是平原地区,没有山,也就没有柴。
当地百姓平常烧火取暖,基本上都烧庄稼秸秆。
原来的归附军,加上骠骑营,一下子来了好几万人,当地百姓的秸秆,几乎被搜罗殆尽。
就连房前屋后种的树,都砍伐一空,用来给大军烧火做饭,和给那些露天宿营的大兵们,烧起篝火取暖。
更有许多百姓家的门窗,都被拆了烧火。
至于当地百姓的生死,也就无暇顾及,将其驱赶出去,任其自生自灭。
其实,不用他们驱赶。许多人自己早早就跑掉了。
不过,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就会现,他们的房子都被人拆掉烧火了。
冬季夜长昼短,直到早晨六点,天色才刚刚微亮。
倪二带着自己的营,已经在距离天顺军骠骑营二里远的地方,潜伏了两个多小时。
此时,他们正在急行军,快地接近骠骑营的营地。
远远地,还能看见营地里一堆堆的篝火。
越是天要亮了,天气越觉得寒冷。所以此时的篝火,火势不仅不减,反而比夜里的时候更旺了。
只有这样,在篝火边宿营的士兵们,才能感到一些暖意。
在野地里潜伏了那么久,虽然他们的冬衣是从北海带来的,比一般的冬衣还要厚实一些,但在外面久了,也冻得够呛。
一阵急行军,身上的关节似乎才活动开来,身上渐渐有了暖意。
骠骑营的哨兵还是很警惕的,在距离五百米左右,就现了倪二他们,立刻敲响了锣声。
倪二一挥手,旁边的一个士兵点燃了手里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焰火,就射向了空中。
这就是事先约好的炮击信号。
焰火还没有消失,空中就想起了铺天盖地的炮弹呼啸声,然后就是阵阵轰隆隆声响,营地的篝火,被炸的四处飞舞,很快,一堆堆的篝火就连成了一片,营地里变成了一片火海。
“目标,马场,不惜一切代价冲进去。”
倪二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马场边上的守卫士兵,见一只队伍冲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一阵枪声想起,就稀里糊涂的去见了阎王。
“喷火手出击,其他人掩护。”
二十多个士兵,背着喷筒,就从四面八方接近了马场。
这是第四旅的所有喷火兵,此次全部出击。很快,马场就开始着火,里面的马开始乱串,随着马的奔跑,火蛇也在马场内蔓延开来。马场里传来阵阵马的嘶吼。
“快撤退。”
倪二在马场周边骑马狂奔,一边奔跑一边狂喊。
北海军急忙开始后撤,一口气跑出了马场的范围。
回头一看,就见到一串串火舌,像流星一样,从马场向四周扩散开去,去势非常凶猛。
若不是刚才撤得快,自己这些人,现在就被卷进这片火海里了。
近万匹失控的战马,疯狂向外逃跑的狂野力量,想想就叫人害怕。
“倪营长,这样的打法,这样的大场面,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
刚才点焰火的家伙,不禁出了感叹。
“你啊,真是少见多怪。这点事儿算什么,不过是重复我们府兵团昨天的故事罢了。”
倪二说完,瞅瞅这个还在吃惊的家伙。
唉,新兵就是不行,还得多历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