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昆德拉在里谈到“旋律”,他在听一首“十二世纪巴黎圣母院学派的二声部复调声乐曲”的时候,发现两种旋律,“各自属于一个不同的时代,彼此相隔好几个世纪”,然而,“这一交融拥抱产生了神奇的效果,就像现实与寓言的结合,这就是作为艺术的欧洲音乐的诞生”。
他一谈音乐,我就想睡;同时,我也察觉一件事:梦,总是像那种欧洲“旋律”一样,是复调的,总是和现实交织成一块,就像鸭蛋黄和莲茸交融成一个油腻的“梦饼”;又或者,是两组现实的重叠,比方说,梦中的你拿着随男朋友那张喜帖附送的饼券,似乎在排队轮候结婚礼饼,蓦地,却发现派礼饼的,是航空公司的柜台服务员,你原来已置身机场,准备登机,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领取礼饼”和“离开失恋现场”,是两组不同的“现实”,但在梦境里重叠了。
这两组现实,可以是相隔好几十年的,我就经常梦见下世多时的亲戚跟活人为琐事争闹;如果死人和活人在梦中合唱,那样的音乐,就是复调中的复调,在“交融拥抱”中同样会“产生神奇的效果”。
现实,也永远是复调的;你正在和一个人相处,自问对这个人还有一点爱意,但同时,爱上另一个人;在还没完全变旧和变老的爱情旋律上,新的旋律忽然“融”进来,平行合奏;然后,新旋律变得尖锐,激扬,取代了旧调的迟缓和拖沓。“我们分手吧!我对你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乐曲奏到这个阶段,当日承诺和你厮守终生的老情人,就会这样对你说。你可以大哭,可以狂笑,但我建议你节哀,抹干眼泪去跟昆德拉先生学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