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莉莎早已就寝,希尔维娅不知道因为什么,睡得不稳。迷迷糊糊间听见雨声,又起来了。
“他们爱过,哭过,笑过,之后……离开……”希尔维娅把唱针放置在唱片上,悲伤的音乐从机器上流泻而出。她看着外面的大雨,头抵着玻璃窗,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转悠了几圈后,点燃了一根烟。
一道闪电突然劈下,带起轰隆隆的雷声,窗户碎成了冰霜,徒留一地的无助与仿徨。希尔维娅想过她们下次见面时,她会用怎样的表现回来。她那么聪明,那么美丽,她一定会一脸臭屁的骄傲地回来,对她说,“喂!什么我都弄好了,你就乖乖地拿好你的脑子离开这里吧!”但是,没有。美狄亚无力地趴伏在地上,浑身上下狼狈不堪,沾满了血迹,呼吸凌乱,像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一样。实际上,她们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如此。但是,从那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她了。
她究竟在她面前假装坚强了多久呢?
希尔维娅走到美狄亚的身边,把她的身体拽起,放到床上。她摸摸美狄亚的脸,微微的颤抖和不安在她的抚摸下稍微平复了一点。希尔维娅低下头,悄声地问她,“你还好吗?有什么想要的?”美狄亚哽咽着,她抓住希尔维娅的手,往自己的私密探去。“抱我……希尔维娅……抱我……就一晚,天一亮,我就离开……”希尔维娅摸到了一大滩的血迹。她沉默着,“你会好起来的,不是吗?每一次我都觉得你都快要输了,你总能化险为夷。对吗?美狄亚?听着,我知道这对你很艰难,但是,你一定要挺过去……你知道吗?我最羡慕的就是你,你是我的支柱。”希尔维娅就像是一个母亲一样,在安慰自己因为现实而心碎的孩子。美狄亚虚弱无力地靠在浴池边上,紫色的双眼因为惊恐而失去了神采。希尔维娅擦洗着她的身体,很小心很虔诚,似乎在呵护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美狄亚沉默着,她看着忙活着的希尔维娅。“为什么我不能从一开始就遇见你呢?”她质问着命运,也在质问着自己。希尔维娅朝她笑笑,只是这个笑容十分勉强,她说道:“你这小花猫。你看看你……”最后的话语落入了美狄亚的口中。美狄亚的动作十分的粗暴,但是最后都被希尔维娅制止住了。“好了……你需要的不是这个……”希尔维娅想笑,可是泪珠却不断地落下来。她知道美狄亚为什么会堕落,但是她无能为力。人永远无法改变自己的过去,哈!即使你得到了重新开始的机会有能如何呢?你还是掩盖不了过去留在你身上的痕迹。你是你犯下的过错,但你永远不能弥补。你不会完整。即使你已经改变。对,这就是过去的残酷。
希尔维娅亲吻着她,非常的轻柔温暖,舌头轻轻地舔着美狄亚干裂的嘴唇。美狄亚终于在这无法抵抗的温柔下缴械投降了,进入了梦乡。
临睡前,希尔维娅听见了美狄亚低声的呼唤。
“希尔维娅……”
“嗯?”她握住她的手,放到怀里捂着。虽然身处在黑暗之中,但美狄亚却感觉到意外的温暖和安全。
“我爱你。”
“嗯,我也是。”希尔维娅的声音有点嘶哑。
“你又在逢场作戏了。”
“……不。我说的爱,是指朋友间的那种。知道吗?……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即使是这样,我也很高兴。你知道吗?我是一个烂人,彻头彻尾的混蛋。但是……”美狄亚抓紧她的手,“因为你,我好像……稍微鼓起了一点勇气,去面对未来……”
希尔维娅在她额头上一吻,“睡吧。明天一定是新的一天,我保证。”
美狄亚终于面带微笑地睡着了。她相信了希尔维娅。她感觉自己这一刻如此的幸福。她那不能示人的脆弱,不能击破的骄傲,在这个人的面前,已经全都不重要了。即使明天不一定会醒来,她也会在这里心甘情愿地等待着死亡。
希尔维娅却又点起了烟。当然,她是在走廊抽的。外面依旧雷声大作。乌鸦用它的尖尖的喙嘴敲击着玻璃窗。“她一定又遇到汤姆了……”希尔维娅想道。“文森特那家伙……真是失职。”她的内心愤愤不平。在她愤愤不平的时候,她倾向于把源头揪出来,狠狠地臭骂一顿。但是这次她忍住了。
与此同时,在递出聚会上的第三十七封陈情书时,文森特终于从聚会上的状态恢复过来。没办法,他的肚子已经装不下酒了。他跑到厕所里,抠了抠喉咙。“噗!”终于全吐了出来。荒唐了一个晚上,文森特的神志终于清醒了一点。他擦擦嘴,突然间,他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美狄亚又不见了!
文森特冲出大楼,却什么都没有现。侍女告诉他,那个穿着紫色纱裙的高挑女人和另一个权贵走掉了。他开始懊恼起自己的粗心大意。
就在这时,一只乌鸦落在了他的肩膀。浓浓的夜色下,什么人都现不了这只可爱的小家伙。文森特打开它脚上的纸条。“你现在只剩下一个晚上去办两件事情……”没有落款。但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这是谁写给他的。希尔维娅·诺伊。他叹了口气。这个把男人当牲口用的女人。只是,好吧,就是……怎么说呢?文森特对希尔维娅的感觉?就像是青春期的孩子会嫉妒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和自己的母亲结婚……那种感觉。文森特看完希尔维娅的书信后,把它撕碎了,丢到了水沟里。
无论如何,他要去为她办事了。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死他死,她活他活。如果他失败了,这条船又将牵连到成千上万的人。希尔维娅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可是他在意。这就是他为什么死命地在支撑这艘摇摇欲坠的大船的原因。
同样是雷声大作,倾盆大雨,但是奈尔森却坠入了梦境。深深地。无法自拔。充满懊悔的。走不出的,梦境。可能他这段时间跟希尔维娅接触的太多了,以至于所有的梦境几乎都是关于她的。只是,全部都是噩梦。
为什么要追求什么不同呢?奈尔森质问着自己。每个人都觉得他们不同——这是每个人为数不多相似的地方。这份傲慢真是带来了漫天的灾害。他在皇家军事学院学习的时候,曾经有个女友叫贝贝。那个时候,他还年轻,只是觉得那个女孩子十分特别,和其他女孩子很不一样。尤其是和希尔维娅比较起来。她有精致的妆容,有前卫的生活方式,她的歌声简直是天籁之音。任何人都会为这样的女孩狂。她总是能吊住男人的胃口,不让人满足,却又在那个追求者离去的时候恰到好处的给一点假惺惺的安慰,来换取他的钱财和礼品。理所当然的,他追求了她,而她看中了他的身份与地位——噢!多么大的荣耀与权力!如果能顺利地嫁给这个迪瑟家族的公子哥!贝贝当时一定是这么想的。男孩年轻的时候总是容易被外表蒙蔽,嗯,或者说,好的女孩都不擅长去吊男人的胃口,她们总是容易被男人的一点点付出而打动,进而被他们骗的遍体鳞伤。
那是街边小巷子下面开的一家小酒吧。地方虽小,却充斥的来找热闹的人群。没有办法,大家都觉得生活实在是太枯燥乏味,所以总需要一点艳遇来点缀一下自己的生命。贝贝带他来了这里。一切都很新奇。他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尤其是烟酒。他吸了一口烟,感觉整个人都在飘飘然了。
而成年的奈尔森就站在远处,打量着自己。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希尔维娅很快就会出现了。他的痛苦不是因为她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而是因为……他没有做什么事情。
希尔维娅走过来,她瘦弱的身体不停地穿梭在人群中。之后,她终于找到了这两个人,“亲密无间”的一对热恋情侣。
她二话不说上前,拽住奈尔森的手把他往外面带,“好了!奈尔森,你闹够了没有?!你想想你的名字,你的身份,再想想你的父母现在有多么担心你!”
“闭嘴!你个女表子!”奈尔森冷笑阵阵,“我誓,你想来硬的,你打不过我!”
希尔维娅松开了手。她沉默着,终于轻声地问道,“奈尔森,你想要什么呢?”
贝贝带着人群起哄,道:“嘿!为什么不罚她把这桌上的伏特加全都喝完呢?哦!这真是太刺激了!你有这么多的精力来管你的未婚夫,那是因为你从!不!喝!酒!诺伊派来监视迪瑟的女表子!”
希尔维娅看着那个叠得比她还高的酒杯子堆成的金字塔。“是啊……我有时觉得我确实管得太多了。”她真的开始喝了。“喝完了,你就回家?”
奈尔森点头。她拼命喝,他就这么干看着。直到他被贝贝拉走——哈!多么愚蠢的初夜!回往事,奈尔森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着醉倒的希尔维娅不管,跑去和另一个女人露水姻缘。
之后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去想了。希尔维娅喝醉后生了什么,他一点也不清楚。有时候他确实非常的痛恨自己。
雨停了。天已经大亮了。奈尔森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朦胧的人影坐在床边。希尔维娅拿着伏特加,一边摇,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嗯……看起来你做了个不错的梦。对吧?奈尔森?哦……关于调查委员会,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你。还有,你刚刚梦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