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希尔维娅和奈尔森也曾经有过一段平静的日子,这个平静的意思是——“在有彼此的单独相处的时间里不会生感情上的二次冲突,单纯就事论事”的这个意思。对,生这种情况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是希尔维娅解除了和奈尔森的婚约的那个时间点(非常短暂的一小段时间,白驹过隙稍纵即逝),二是他们两个单纯讨论公事的时候。只有在讨论公事的时候,希尔维娅才会丝毫不介意自己的丈夫坐在自己的对面,用那张臭脸(美颜)对着自己的眼睛。
奈尔森看着眼前的棋局,非常头痛。白子已经被黑子杀得片甲不留,但黑子却依旧步步紧逼,不留余地。这是希尔维娅典型的强人所难模式——美其名曰可以看棋局就不会看到你的脸这样我们就可以勉为其难地凑合着坐下来谈谈(当然并不是当事人原话,但翻译过来的大致意思就是这样),还有就是顺便秀一下自己智商的优越(来自奈尔森&美狄亚&文森特的内心戏:幼稚,非常极其十分之幼稚)。只是,对于希尔维娅这种略显傲娇(脑残)的行为,如今身为妻控的奈尔森也毫无办法。每次坐下来的心情就像年老的父亲还硬陪着还年幼的女儿玩“坐肩马”的那种无奈。
奈尔森先起了攻势,“凯特对你若即若离的状态表示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希尔维娅,他毕竟是元老院的督政官之一,权势滔天,俗话说的好……”希尔维娅冷笑两声,抬手拿掉了奈尔森白色的车,“不,老东西毕竟是老东西,半截身子都已经在土里了,还有必要去巴结这种快要熄灭的萤火之光吗?”“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外面树敌太多。”奈尔森把象跳了过去。希尔维娅差点没被气笑,“我也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奈何现在在阿尔博丹,什么人都要被逼着选边站。漫长的斗争后,胜利者清洗掉失败者,哼……真是令人火大。”奈尔森挑眉,“偏偏有些人还乐在其中。看戏也该看足了吧?是时候选择胜利的一方了吧?”本来希尔维娅听到这些话应该大为光火,但棋局上微弱的优势却又让她沾沾自喜,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奈尔森话语里的揶揄,“不,不,还没到时间。观察是必要的,但是选择却是可以考虑非常之久的。我面临的情况可是新奇的前所未见……”
阿尔博丹保皇派建立的第三共和国几乎集齐了当前所有共和国家的优势:君主立宪,皇室依旧是这片土地神圣的象征,充分照顾了旧时代人民的感情诉求;党争(不知道这个算不算),诺伊与迪瑟之间上演的争权夺利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还有二院五部的国家体系布置——二院即元老院,议院,元老院由十位督政官组成(实际上是十位席执政官),由议会(议院)选举产生,而议会则有三级议员组成。第三级议员大概是指平民出身的人才,新月的普通教务管理者,世袭小贵族和小财主(家里有点钱和土地的暴户);第二级议员则包括新月的上层教务管理者,世袭大贵族和大财主,最后的第一级议员则是新月的最高级的管理人员,大贵族的族长,家主和大财阀的集中地(拥有一言九鼎的话语权利,之前的两级议院形同虚设)。五部——法务部,政务部,军务部,财务部,外交部。各项职权可以从它们的名字中得知。总之,从这个设置看来,各项部门运作看起来都很科学,但运作起来——用希尔维娅的话说,“个屁。”这就是为什么希尔维娅那么有兴致地参与的原因。生活本身不就是如此荒诞的吗?拥有科学的设置却没法拥有合理科学的结果。我们无需去剧院观看戏剧,光是这现实就足够你连着笑好几天了。而希尔维娅正是这出荒诞剧最忠实的观者。
“说起来,汤姆和弗朗西斯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吧。虽然我知道这样想非常荒谬,但你……会不会也以什么形式参与其中?”奈尔森握住手里的白马,不住地捻搓着。他对于希尔维娅微妙的心情总是能把握的分毫不差。“我参与的事情多了去了,天知道我以什么身份横插了一脚。”希尔维娅放下手里的棋子,端起了咖啡轻啜一口,悠闲无比。“我现在感兴趣的是,你们打算挑谁代替这其中的一个位置?”希尔维娅饶有兴趣地看着奈尔森,静静地等着后者的回答。奈尔森偏过头,认真地纠正她的口误,“不是我们,是我。我和迪瑟不会是一条路上的。”希尔维娅耸耸肩,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奈尔森,你的打算是什么?选谁?”奈尔森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将军。”
“……不不不!那步棋是我看错了!”希尔维娅大叫着过来捂住自己的教皇。奈尔森把棋子往她手心一扔,“落子无悔。希尔维娅,现在,我们可以稍微暂停一下了吗?”希尔维娅抿起嘴,坐回了位置上,右手支腮,无意识地把玩着那颗白色的棋子。“好吧。一次将军。下次就不会让你赢得这么容易了。……所以,你是不打算选我想要的人喽?”奈尔森收敛起眼底的笑意,“我已经充分考虑过利弊了。你的人选不能实现利益的最大化。”“没有关系,我可是非常宽大的。只要你的意见在理,我也不会做那么小家子气的事情。”希尔维娅心想,“反正我也没有指望过你……以我现在的实力还想干涉三级议会以上的事情,真是蚍蜉撼树。”她不住地在心底唏嘘着。
“我不打算瞒着你。我打算用我的人换掉凯特·迪瑟提名的候选人。”奈尔森的语气毫无波澜,似乎只是在跟她讨论今天的晚饭问题。希尔维娅被这提议吓了一跳。当然,并不是对于他打算换掉凯特·迪瑟的候选人的这件事情,而是——他敢这样做并且听语气似乎还可以这样做的这个事实。“乖乖女如今要出卖自己的娘家?真是天上下红雨……”希尔维娅腹诽道。“不——迪瑟和我终究是两路人。为家族荣耀牺牲掉自己唾手可得的利益,这种事情,太愚蠢了。”奈尔森看懂了希尔维娅隐藏在寂静外表下的想法,“再炽热光辉的太阳也会垂入夜晚西沉,树倒猕猴散,人啊,多为自己打算一点有什么不好——”他看着散落残败的棋局,“我也是到现在才看清,身上带着的破落的家族荣誉感究竟值几斤几两。”奈尔森的语气落寞,一如棋盘上最后孤独伫立的教皇。
希尔维娅拍拍他的肩膀,“你最近是不是脑子进水还是身体出了什么隐疾?”奈尔森捂住半边脸,“只是,稍微,有点累。”他慢慢起身,“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打算,就是这样。容我先告退了。”希尔维娅看着他离开房间。好吧,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就这样黏在他的后面,直到他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勒令她离开。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会这样做了。很多时候,你追求的东西在你顿悟之后变得一文不值。金钱,爱情,名誉,家族,什么东西都可以。
“他会出现这样的想法,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希尔维娅慢悠悠地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轻声道。美狄亚出现在她身后,右手叉腰,似乎有点不耐烦。但嘴上却说着恭喜的话,“起码这个男人有点长进了,不是吗?这件事还是值得稍微高兴一下的。”希尔维娅摇摇头,“这样的他反倒不在掌控之中,有点危险。以前的那个他,倒还能预测他能做些什么。现在却突然跟我说,他要在迪瑟那条船上反水……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现在的局势。而且……”希尔维娅沉吟道,“他选中的人究竟是谁呢?他又要怎样达成他的计划呢?这一切的一切又变成了未知数。”美狄亚叹气,“我会尽快去调查的。”希尔维娅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制止了她。“不,不用。暂时不用。这个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倒是莱切尼,那边有什么消息?”
“根据文森特和我得到的数据看来。在莱切尼的我军几乎是屡战屡败,而且,受制于地形,前进和战斗十分困难。部队的精英也所剩无几了。如果再没有什么能干精明的人接手,这支军队恐怕就要全军覆没,客死他乡了。如果这变成现实的话,对于日益动荡不安的阿尔博丹的现状无疑又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美狄亚翻了翻记录用的本子,一本正经道。
“是吗?乱世啊……我们的道路,似乎在前方已经隐隐出现了光的指引……”希尔维娅把手伸向快要坠落的夕阳,在那红色深渊的注视下,太阳仿佛被这个不可一世的人托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