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曹医生快点离开,可她偏偏不走还找出这事那事要求我帮她,我心里很窝火。
“我不会。对不起。再说我有……有事没空。”我不知道怎样推脱才好。
“没空那你老蹲在这地方干什么?”“不干什么。蹲这儿看看书。”
“走嘛,就帮忙去给摁几张嘛。”她突然变得像个小孩似的那么固执任性。
“我真有事。我……我今天有约会。”我被迫亮出了底牌。
“真的?”她眼睛一亮,脸上表情极复杂。“我不信,没准你又是在骗人。”她撇撇嘴。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真的!”我平心静气地对她说,也想顺水推舟撵她走。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感到忐忑不安。都快十一点了,可人家郁金花……
“那我也要看看!”说着她往草地上垫了块手绢坐了下来。一副要持久战的架势,而且脸上还挂着一副黄鹤楼上看船翻的笑意!
我心里顿生厌气:这真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对她客气一点儿,她反倒得寸进尺!要是换个地方换个时间,非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
“失陪了曹医生,我要上厕所。”我急中生智,想了这么个绝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就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到了厕所磨蹭了半天,心里又唯恐把郁金花也一块躲了过去,出来一看,她还坐在那儿没挪窝!这丧门星!今天出师不利,郁金花的事看来十有八九要砸锅!
“哎,我说你今儿怎么没叫上那几位来捧捧场?”她慢慢挪过来,语气语调变的让人讨厌起来,“这不是显得太冷清了吗?”
“是啊。”看看表,我对今天的事算是彻底死心了。“要不这样,你去联络几位女士,把我们部落连锅端?”虱多不痒,债多不慌,我今天也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咱可侍候不起!你别激动。哈哈……”她居然没和我正面接火。
一心约会的郁金花已近中午仍然没有出现,此时我已经灰心丧气,不抱什么希望了。而曹医生一直赖在我面前要我帮她拍照。转而一想,恋爱也是要有耐心,男人嘛在这事上受点折磨算不了什么。
“没准你还没谈过恋爱,是不是?”
“那你教教我。”我故意刺激刺激她
“教你?哈哈哈,就冲你这德行,简直像个煞神!哪个姑娘不怕?……”
“没什么可怕。笑什么?顶多光棍一辈子!你操什么心?”
“活该!你也和这帮青年同流合污了,生活拉拉邋邋。不是抽烟喝酒,就是打架骂人。整天就只惦记那些奖金出产量工作进度。”她又开始教训起人来了。而且又是那种味道!
“亏你说话不怕闪了舌头!咱们的工作能比吗?你们倒好整天穿上白大褂,悠哉悠哉的,可我们这些井下工,每天要钻到不见阳光的深洞里劳作,经常还担着瓦斯爆炸冒顶塌方的危险!有时出了坑道会有一种疯狂的兴奋感。这心情别人无法理解这些!我们也还挺年轻啊!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喝酒抽烟打架骂人,是过了点儿,可这是我们的一种平衡。你们根本无法理解这些!只知道我们粗鲁,脏,甚至……谁不想干干净净文文明明?可我们这打钻铲石装车得有力气凭胆量!”说着说着我不觉得动了感情。想想今天的事,够倒霉的了!可跟这种小姑娘,又能说明白个什么呢?
“老大爷,买几根冰棍。”她根本就不接我的话却买了一堆冰棍往我面前一放,“来来,天气太热,吃点冰棍消消火。”
我正口干舌燥冒火呢!不吃白不吃!
“以后就没什么打算吗?”她抿着冰棍认真地问道。
“打算?既然到了这地方就认真干下去,命中注定要跟井道打一辈子交道。打算有什么用?不像你,在矿上混几年,早晚要离开矿山。”
“离开矿山?真新鲜。你可真会想象。离开矿山我又去哪儿呢?”
“到哪儿去?到国外当洋媳妇嘛!”
“什么洋媳妇?你说清楚点。”
“还装什么,谁不知道你对象是国外留学生,研究西方经济的博士。”
“简直是信口开河乱弹琴!那是我哥哥!”她把半截冰棍一甩,气呼呼地说。“你这个黑脖子,非洲拉裴克,破伤风!你……你少造谣!”
“你哥哥!?”我感到迷惑不解。莫非别人……“实在对不起,我是听说。真不知道。”
“不知道就别跟着乱说!”她站起来,抬碗看了看表。“往后没事多动脑筋学点别的。净谈论这些无聊的事!”她又换了一副大人腔,教训起人来。“谁不知道你们干活又脏又累?可怎么不想点其他办法调剂调剂呢?比方说多组织些文体活动,参加舞会、宣传队、读书组什么的,你认为这不可能吗?只要大伙儿整天能乐乐呵呵,身体健康愉快,对个人对工作绝对不会有什么坏处。我看,真要是能办好这些,也是一门不小的学问。只要我们……”
“算了算了,别说了!”真奇怪,我的心头竟跟着热了一下!不过,不想再跟她这样没有任何结果地争论下去,我关心的是现实。
“说实话,你说的有道理,我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可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与你讨论下去,咱们拜拜!”我苦笑着,转身走了。
“哎,你等等,等等。”她有点着急地在身后叫着。
说不定今天的事就坏在她身上!还想缠着我唠叨什么?这小姑娘!你不饿,我可饿了,我不去搭理她,窝着火头也不回继续走我的路。
“黑脖子!傻瓜!”她放开声在公园大门口朝我嚷了起来。
我心里一冒火,停住脚回过头,正想回敬她点什么。忽然。我看见郁金花!
她正侧身低着头,手里晃悠着一朵含苞欲放的郁金花。
我大吃一惊,全身如凝固了一样无法动弹了。
“你这个大傻瓜!十足的大傻瓜!”她埋着头轻轻地害羞地念着,满脸红得象个下蛋鸡。
我暗暗试着用右脚往左脚狠狠踩了一下,痛得我吡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