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等两个小时,其实等了一个下午。等到了太阳快要落山了,周婉的车才出现在路口。剧组其他人都等得没脾气了,各个眼神麻木。
导演嘻嘻哈哈地安慰大伙儿:“哈哈哈,这个时间正好嘛!光线多好,刚好可以拍嘛。”
大家都不想理他,光线是很好,可等换好衣服化好妆,绝对已经是漆黑一片。到时候别说浪漫了,能把人脸看清楚都不错了。
此时池南歌已经坐得双腿麻,精神恍惚。听到组务来通知准备开始,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不意外地听到关节咔咔地作响。等一下要补拍的镜头乃是男女主角的重逢。
原本的镜头是姐弟恋的两个人终于战胜了世俗的偏见,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桥上相遇。然后十分温馨的,包含情感的,一切都在不言中的相视而笑。
但是周婉觉得这个结局不够激烈不够有冲击感,要求把这个相视一笑的结局改成,池南歌从百米开外跑向女友,抱起她旋转欢呼,然后二人在夕阳下热吻。
不等池南歌绿着脸说不要,池玖已经一个电话打到导演那里。意思是也是很明确的,抱着转圈可以,热吻绝对不行!池南歌走的是偶像路线,一个吻下去先炸的绝对是粉丝。到时候引起粉丝反感,拒绝支持电影怎么办?
这部电影请池南歌就是等吃粉丝饭的。把他们得罪了,那就没得聊了。导演虽然供着周婉,但好歹也是一个导演,据理力争一番把亲吻的镜头给否决了。
等周婉从化妆车里出来,老天爷很给面子地留了一点夕阳的尾巴。导演实在不敢耽搁,拿着喇叭喊赶快各就各位。场记打板,摄影就位,池南歌看着站在桥边上对着自己笑得风韵犹存的影后,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在脸上尽力做出看到恋人的疯狂喜悦,抬脚跑过去,弯下腰抱起人。刚转动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腰出“咔——”的一声。
久坐之后肢体僵硬,他刚刚也没做什么舒展活动,十分顺利地就把自己的腰给扭了。一阵剧痛从脊柱处窜上来,池南歌疼得后脑勺都麻了。但现在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后这一天都白费泡汤。池南歌咬了咬牙,愣是抱着人转了一圈,然后在最后的一点的夕阳下与女主角相视一笑。
“卡!”
大约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导演终于听到了池南歌呼唤喊了卡。池南歌忙把人放下来,扶着桥面栏杆摇摇欲坠,脸色白。周婉被他模样吓了一跳,扶了他一把,“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剧组的人看到不对也都围上来,询问怎么回事。池南歌倒吸着凉气,小声说:“腰扭了。”
池玖忙从包里拿出伤药,掀起池南歌的衣服给他喷上。伤势还挺严重的,腰部的淤青很显眼。池玖看向导演,“导演,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吧。”
导演有点为难,其实等一下还有一个镜头要补拍。但池南歌这样,要求人带伤坚持也不太好。他拿不准主意,眼神直往周婉那头瞄。
周婉抱着被江风吹得有点冷的手臂,面色也不是很好。池南歌抱着她的时候扭了腰,这不是在说她太胖了,人抬不动嘛。忍着心中的不快,她说:“拍什么,这样怎么拍?其他也别拍了,收工吧。”
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池南歌,“年轻人以后还是要注意锻炼啊。”
池南歌对她笑了笑,“最近的确疏忽了,谢谢周姐。”
影后甩了甩手,在助理的陪伴下去卸妆。剧组的人在她走了以后,全都露出了松快的表情。不用陪着这么一个祖宗加班,不用再应付她的无理要求,简直喜大普奔!而用自己的伤换来了大家自由的池南歌就是剧组第一大功臣。剧组从上到下都十分感激他,导演还想着开车专门送他去医院。
面对导演的热情,池南歌忙不迭地拒绝:“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伤。我回家养着就好。如果去医院的话,兴师动众,难免……”
“哦哦,”导演反应过来,点着头,“也是也是,那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池玖在旁边早就等不住了,扶着池南歌一步一步往外捱,只等扶上了车然后去最近的医院挂诊。
“周姐,池南歌走了,”周婉的助理小声地说。
周婉闭着眼睛让化妆师给自己卸妆,闻言嗯了一声。助理和化妆师相视一眼,化妆师开口道:“人气高就是不一样,那么多人哄着。不就扭到腰嘛,至于嘛。”
“就是,以前周姐拍戏的时候,摔断腿都没说什么。一个大男人这么一点痛都受不了。”助理也附和道。
“行了,”周婉状似不悦地阻止二人,“比不过人家就不要比,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助理和化妆师忙答应说好,伺候周婉卸妆换衣服。
池玖带着池南歌去医院看了伤,医生嘱咐卧床休息不要再有其他剧烈动作,又配了膏药。等回到家,已经夜半。
“这一天真是够倒霉的,”池玖擦了一把脸,问池南歌,“你饿不饿?我下把面条吃。”
池南歌眼睛一亮,“要要要,冰箱里有虾,做海鲜面吧。”
池玖的手艺特别好,如果不在娱乐圈混,开个饭店绝对客如云来。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氤氲的香气叫人感动得落泪。几乎一天没吃东西的池南歌,扒着一个碗,几乎把脸都埋进去了。
“好了,伤了腰,也做不成什么了。接下来两天,你在家好好休息吧。”池玖无奈地叹着气,“这一个星期也别接活了,把你的伤养好。”
池南歌想了想,最近就还有一个代言手表实体店开幕的站台,也不需要做什么。他特别乐天派地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福个屁!”池玖喷了一句,“本来还想着和影后合作一下,镀一下金。啧,这哪里是影后啊,分明是太后!”
池南歌喝了一口面汤,觉得胃终于活过来了。他看着碗底,轻轻地说:“比起周婉,我更不想和这个导演合作了。”
池玖颇是赞同地点点头,“是,比你还面,一点儿自己的主意都没有。”
“我哪里面了,”池南歌不服,皱着个眉毛。
“你是不面,你是瞎几把硬!该怼的时候不怼,不该怼的时候乱怼!”
池南歌越不服气了,哼唧一声:“你这是偏见!”
“不想理你,”池玖翻了一个白眼,把面碗筷子收起来放到厨房里。转身出来看到池南歌又玩起了手机,老妈子一样嘱咐:“那个乌龙事你就不要多掺和了。多几条微博刷过去。要不你把今天受伤的事儿一下好了。这样热度也有,也能转移视线……”
池南歌抬起眼睛,“别了吧,傍晚的时候我看周婉的脸色不太对。要是这个,我觉得她可能不高兴。”
“也是,”池玖愈后悔给池南歌接这么一个片子,闻言只得作罢,“我扶你回房间去,你收拾一下就睡吧。”
“好,”池南歌刚点头,结果手机就震响了。一个不认识的号码,蹦跶起来有股莫名的气势。池南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一头先是一阵喧闹,然后就换成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喂喂?池南歌?”
“你好,”池南歌一下没听出是谁,谨慎地打招呼,“请问你是?”
“哦,我是李冒,就那个李冒!”
池玖看池南歌的神色怪异,用口型问:“谁啊?”
“李冒,”池南歌回答,又补上一句,“娱乐圈主任。”
池玖:“……他打你电话做什么?”
池南歌做了一个手势,问李冒:“李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我侄子下礼拜五生日,他特别喜欢你!”李冒加重了喜欢的音,哼哼着,“你下周有空吗?我想邀请你去我侄子的生日party。”
他说完,电话里又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
池南歌很谨慎地问:“请问你的侄子是?”
“嗨呀,你认识的呀!就是小鹿!上回你还坐了他爸的飞机!”
池南歌对着电话目瞪口呆:“小鹿是你的侄子?”
“怎么样,哥有这么一个可爱的侄子,是不是特别让人羡慕!”
隔着电话池南歌都能感受到李冒翘起来的尾巴,他一阵无言,说来一句稍等,问池玖:“我下礼拜五没有安排吧?”
“没有,”池玖说,“咋?”
“李冒邀请我去参加小鹿的生日party。”
“……”池玖木着脸,“是我想的那个小鹿?”
池南歌也觉得特别玄幻,“是你想的那个小鹿……”
“卧槽!”
不等池玖卧槽完,李冒就等不住了,催促着:“你可一定要来啊!我答应了小鹿的!你忍心小鹿那么可爱的还在在生日的时候见不到自己的偶像嘛!”
池南歌很想说大部分的孩子在自己生日的时候都见不到自己的偶像。略缓了一口气,他说:“谢谢李先生的邀请,我会带礼物参加的。”
“哎~这就对了,上道!”李冒很满意池南歌的回答,嘚瑟道,“成成,我明天找人把请柬给送到你工作室去。到时候记得带来,成了,我挂了。”
李冒的电话挂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池南歌和池玖二脸懵逼,震惊于刚才接受到的信息量。良久之后,池玖摸着肚皮冒出一句:“这算是今天碰上的唯一一件好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