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天饭后，轩辕恪通过女友试着邀了几回，林正义一直推说没时间，就算是个迟钝的，也该明白，岳父这是对自己不满意了。

    轩辕恪愁啊。

    那么萌的女友，不赶紧叼回自己窝里，怎么安心？

    而且他已经对那帮胜似黑子的粉丝们嚣张地放了话，为了打脸这帮多年来坚持嘲笑自己是单身狗的黑粉，他早就在微博上信誓旦旦地宣布，自己一定会击中岳父的心，让岳父欣然同意自己上门求婚。

    结果别说什么欣然同意，林正义那天压根就不接这方面的话茬，连探口风都探不出来。

    看着粉丝们齐刷刷地评论，“今天击中岳父的心了吗？”，轩辕恪简直想怒退微博。

    还是得找人商量个对策。

    事实证明王子明大哥不靠谱，得找个靠谱的。

    这一次，轩辕恪尽量找了差不多同龄的小伙伴。

    思来想去，他找了他爹开的娱乐公司里，已解散的巅峰组合、龙卷风组合的两个成员，一个是苏文钊，女友是青梅竹马的宣随云，一个是秦烨，女友是女演员叶其灼。他们两对都已经谈婚论嫁，婚期已定，所以很有参考价值。

    轩辕恪把小伙伴呼叫到公司，召开了小型紧急会议。

    苏文钊摊了摊手，很光棍地回答：“我岳父也不喜欢我，但是我岳母喜欢我啊~岳母才是一家之主，你可以争取一下岳母大人。”

    轩辕恪也很想走迂回路线，但很可惜，岳母大人跑路多年，只活在街坊们的八卦中。

    秦烨则歪了歪脑袋，疑惑地问：“为什么会不喜欢？我岳父岳母都很喜欢我啊，他们一见面就喜欢我了。”

    轩辕恪也很想刷脸，然而自己只是帅，并不是秦烨这种大美男，岳父也显然不吃美男计。

    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浪费期待！

    就很气。

    小伙伴之间的友情可以说是到了崩溃边缘。

    还是苏文钊给他出主意，“你岳父不同意出来吃饭，你不会上门刷存在感？反正你一有空就接送女友上下班，以后就送到家门口为止，一定跟你岳父打声招呼再走。心诚则灵嘛。”

    好主意！

    轩辕恪给苏文钊了个“6.66”的红包，以表达感激之情，然后拔腿就跑。

    也是非常符合他轩辕集团大少的气质。

    这之后，林正义就现，自己过上了几乎天天都得跟轩辕恪打招呼的日子。

    有一天林正义除了“你好”“再见”之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工作不忙啊？”

    轩辕恪被林正义多说了一句话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回答时简直热泪盈眶，“下个月就要忙起来了，但是您放心，我一定会尽量抽时间接送依然的！”

    林正义回答放心也不是，回答不放心也不是，其实到底是觉得轩辕恪人不错，只是两家家世实在是不匹配，百般纠结之下，就张口回了个“啊”。

    从这个简单的“啊”中，轩辕恪深切感觉到了岳父的肯定。

    于是，他每天来打招呼时更热情了。

    街坊邻居纷纷在背地里“夸”他，看着是个高富帅，怎么打招呼这么虎，怕别是个傻子吧。

    这天，林医生昨晚值完夜班，早上交接之后就可以休息，终于有时间约会了。

    轩辕恪心疼女友夜班辛苦，打算先接了人到自己家休息，让她好好睡一觉，再一起出门吃饭看电影。

    临近交班时间，林依然在电脑前写病历，收到轩辕恪已经出过来的消息，勾了勾嘴角。

    她师父庄觉明主任昨天上了台大手术，今天特地早起去Icu查了房，这时候在办公室里啃实习小医生委屈上交的煎饼果子，大概是病人术后表现不错，他老人家心情好，于是嘴里吃着还调侃徒弟：“这个表情，一看就是男朋友要来了。”

    林依然不为所动，坦荡地回了个“嗯”。

    实习小医生看了又看，都还是同一张冰山脸，于是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庄觉明，还问：“庄主任，您是怎么看出来林老师心情不错的啊？”

    庄觉明还开他玩笑，“那说明你观察能力不行，一个外科医生，观察能力不行，说明你这个人不行啊。”

    他那个“不行”说得意味深长，惹得办公室的两个护士抿着嘴笑。

    这算是很没技术含量的调侃了，完全没挥出一个外科副主任应有的段子手水准，但实习小医生毕竟刚来不久，还没能融入外科氛围，脸皮薄，已经是尴尬得不行。

    庄觉明还想再带带新人，急诊的从电梯里跑出来，冲进办公室，火烧火燎地喊他们上手术室去。

    立刻换上严肃表情的庄觉明洗了手，在林依然的电脑显示器上一敲，林依然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快步走了出去，电梯正忙，他们师徒俩干脆跑楼梯上去。

    两个人上去一看，病人是个七十多的老头，全身高度烫伤，初步判断烫伤面积过了5o%，肋骨断了几根，面部大面积受损，鼻梁都断了，伤势非常严重。

    随车来的家属，是老头的弟弟。

    他跟医生说明情况，说他们是s市周边的小县城人，他是个烧锅炉的，今天他想进城看他孙子，就把锅炉托付给了没有经验的哥哥，他再三强调自己把照看锅炉的方法都教给了哥哥，但不知道是哪里操作有误，锅炉炸了。

    大早上正是交班的时候，急诊那里不巧都是年轻医生，一看这么凄惨的病人都慌了，赶紧送上手术室。庄觉明给病人简单处理过，出来对家属说：“这种程度的烫伤，必须转院到RJ医院去，否则人就保不住了，现在转院可以联系专车来接，你们签个转院协议，我们立刻把病人送过去。”

    病人的儿子刚才还跟他叔叔争得不可开交，完全是伤心欲绝的模样，听了庄觉明的话就横眉怒目起来，“你们都收了病人，怎么还要转院？不能治为什么不早说？那你们进手术室干什么？讹钱啊？”

    病人儿子身材非常壮实，嗓门也大，几个小医生都吓得往后退了退，明白这不是个善茬了。

    庄觉明见多了这种家属，一边给他解释，一边质问他，“因为情况太糟糕，必须先进行紧急处理。里面是你亲爹，想他活命，就赶紧给他转院。不想他活命，你就继续在这里闹。”

    这话说得太重，太不留情面。

    一般医生不可能说这种话，这年头谁不怕被捅|刀子？就算是正义感太强，也要顾虑会不会给医院惹麻烦。

    但庄觉明是个医疗系统出了名的两面派。

    在医院里，面对寻常病人，他只是不苟言笑，十足严肃，但要是居心不良的病人，他必然不留情面地争锋相对。

    出了医院，他又是个极风流浪荡的人物，唯一的优点就是不吃窝边草，来往的都是有名的情场高手，在这点上风评不佳。他自己也是顾虑着这点，一开始说什么都不愿意收林依然为徒。

    想当然耳，能这么浪，他是有底气的。

    庄觉明家里世代行医，往上数几辈都是业界元老，可以说是附属医院的嫡系，他自己又是出了名的天资卓绝，堪称院内“一把刀”，到现在还是副主任不是因为他水平不够，是因为他才刚四十，院里不愿意给他提。

    有技术有背景，预谋找事的也得掂量掂量，没预谋找事的，附属医院的保安组也不是摆着看的。

    每逢年底，庄觉明带着林依然给院里领导们敬酒，院里领导们必然得跟他哭穷，要他高抬贵手，安保支出费用真的不能再提高了啊！庄觉明就给他们展示本年度遇害的医生照片，跟他们哭现在医患关系太复杂，实在是不得不防啊！

    所以，找了这么个人耍横，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病人儿子灰溜溜地承认是不想治了，要把父亲拉回家，病人的弟弟抹着眼泪，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孝，但他也没有要负担医药费的意思。

    最后，老头还是被他儿子和弟弟拉回家等死了。

    这种事情，在医院不算罕见。再怎么见惯了生老病死，这样的事情，不管生多少次，都会影响医务人员的情绪。

    林依然尤其严重。

    她跟着她师父下楼的时候，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庄觉明转身一看，徒弟果然成了个兔子眼睛，很严厉地教育她：“我早就说过，你过于心善，不适合干普外，你既然选择当了普外医，就不能让这种事情太过影响你的情绪。如果现在马上要你上一台手术，你这个状态，是对病人的极度不负责！”

    “是”，林依然认真认错，“我会控制好的。”

    庄觉明叹了口气，徒弟太听话，其实会让师父很没成就感。

    他无聊地赶人：“赶紧走，找你男朋友去。”

    林依然又是一个“哦”，然后就咚咚咚走了。

    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一起浪的好玩徒弟呢，庄觉明郁闷得连下楼梯都觉得心累。

    于是轩辕恪在停车场等来等去，等到了一只蔫儿吧唧的小兔子。

    轩辕恪当时就急了，“媳妇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