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此一生,复有何求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高天流云 本章:第十章 如此一生,复有何求

    从这个意义上说,宋神宗活得非常成功。他的光辉是荣耀,就连他的失意,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对于这样一个追求、梦想了一生的人,作为有独立人格、不拘束于简单成败结果的现代人来说,实在应该认同他、欣赏他。

    虽然在他个人潇洒之后,留给身后的是个比较烂的摊子,但要注意,之所以烂了点,不在于家底,更不在于政策,而是他选的大臣们有问题。

    新一轮政治游戏上演,谁来当下一任皇帝,是在谁的推举之下产生的,这是封建时代最大的一票买卖,多少人血贯瞳仁地盯着呢。能实施的只有两个人。

    首相王珪,次相蔡确。

    这两个人分工很明确,王珪保的是皇上的儿子,蔡确想的是皇上的弟弟。要问为什么不齐心协力保一个人呢,因为各自都认为自己是人物,都想独吞。

    之后他们所做的事,证明了这些人的脑袋都是被驴踢过的,连怎么当上帝国宰相的都忘了。

    重点说蔡确,这位蔡先生前半生的所作所为大家都了解过了,他在新旧两派之间摇摆,现在暂时算是新党领袖。由于非常果断,注意,不是聪明,是果断。这种非常敢下手、敢说话的行为,对比三旨相公王珪来说,手下的能人就多了很多。

    给他出主意的人就更多了。其中有个叫邢恕的最合他的胃口,出的主意让他心驰神往。至于原因嘛,出身决定一切。他走过的路和蔡确非常的像,先当反对派的学生,老师是司马光、程颢,捞足学分;再做王安石的信徒,找到好工作。

    有共同语言啊。

    西京耆英十五年

    邢恕深信富贵险中求,不走寻常路。针对眼前的局面,他提醒蔡确,虽然神宗有儿子,但都太小了,宋朝是有兄终弟及这一传统的,这一次很有可能再次上演。

    理由有两点。第一,神宗的两个弟弟,赵颢36岁,赵頵30岁,都是最好的年华;第二,他们和神宗是同父同母的,那位母亲非常不一般,很有当年杜老太后的影子。

    更何况两位皇弟非常有心,自从神宗病了之后,总是在皇宫里出没,甚至夜里都不回家。尤其是赵颢,这个弟弟最特殊,当年连王安石都敢惹,还敢和神宗吵嘴,逼得神宗吼出来换你当皇上的话。这样的人,很有当皇帝的潜质。

    蔡确一听,心潮澎湃。嗯,这人我喜欢,就选他了。选择之后,事情进入实施阶段,学问就大了点。首先,是你选了人家,人家同意没?

    这是要确定的。于是邢恕出马,找到了最关键的一点。高家。在这个时刻,宋朝最神秘最有实权的家族不再姓赵,而姓高。这实在是太特别了,要从神宗的爸爸宋英宗说起。

    英宗一生颠三倒四,像灵前发疯啊,搞濮议给亲爹争名分啊,这些其实都不是最出格的。最让当时主流社会掉了一地下巴的,是他一生居然只有一个老婆。

    不管是当皇帝,还是之前的皇室人员,居然一生只有一个女人,四个子女都由这一个女人生出来,这实在是太罕见了,在中国历史上貌似只有隋文帝杨坚这么做过。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皇后的权力超级膨胀,无论是皇帝活着时,还是死了后,该皇后都一手遮天。

    邢恕看得很准,只要取得了高家的同意,赵颢就肯定一步登天。到时就算他本人不同意都没办法,要你当你就当,不当都不成。

    为新皇帝铺路,扶新皇帝上路,想想都让人兴奋。某天,邢恕经过精确计算,找到了高家两个直系成员的空闲机会。高太后的两个娘家侄子高公绘、高公纪都处于满城游走、寻欢作乐的状态中。这太好了,他找上门去,发出了一个非常风雅的邀请。

    ——我家的桃树开花了,请两位雅士过府观赏。

    高氏兄弟欣然上路,进门后发现根本没什么桃花,只有邢恕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一样的老脸。他很兴奋地说出了打算,满心以为会博得心有灵犀的微笑。

    没想到下一瞬间高家人就都不见了,只留给他一句话:“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啊。”到这时邢先生才回过点味来,高家是什么身份,就算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没必要由他这个小小的京官来牵着鼻子走吧。

    正中南墙,邢恕却毫不在意。哪怕是羞耻吧,也是一种情报——高家人不喜欢赵颢。

    这太有用了,邢恕立即上报给蔡确,马上调整主攻方向。立即转头支持皇子,同时为了毁尸灭迹,即刻散播谣言,说赵颢图谋帝位,蓄意造反……可怜的雍亲王,没和蔡确集团有半点联系,就被连续利用了两次。

    可是支持皇子的队伍太挤了,帝国首相王珪挡在路上,这个老东西要怎么消放?难道要排名在他后边,当个副手吗?

    不,绝不。关键时刻邢恕的脑子快速运转,想出了一个非常高明的办法。哪怕最先是由王珪拥立的皇子,哪怕王珪是群臣之首,也要把头功抢到手。

    这事太重大,蔡确亲自出马了,他找到了两个帮手。第一,找章惇。章惇位高权重,坚毅强悍,与之联手胜算大增。尤其是章惇忠于神宗,无论如何都会选皇子继位。更妙的是由于苏轼的原因,章惇很讨厌王珪,前两天还骂过架。第二,蔡确悄悄地招来了一个人。

    这人是中国历史的转折点。

    说来我写这部书的最初愿望,就是由这个人引发的。我很较真,非常讨厌大而化之的笼统概念,比如历史是个漫长的衍化过程,一个民族从盛而衰不是一代人两代人的责任。

    那么具体的责任在哪儿?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都没责任,就是说谁也没责任了?

    活见鬼,这是中华文化特有的糟粕产生的混账理念,就像法不责众、大锅饭等深入人心的传统。这是最要不得的民性。

    从量变到质变,一定会有某个具体的因素。

    说盛衰,中华民族的转折点在宋朝,具化在一个时代,是宋徽宗。徽宗之所以堕落,原因在蔡京。没有这个人,徽宗就算不能保持最开始时的清明俊杰,也绝不会迅速地让国家万劫不复。

    研究蔡京,可以清楚地知道北宋末年时的官场,可以从他一路波折几起几伏的人生里看到北宋从神宗起至徽宗止的官场文化。

    从而找出中国人一直存在的思想、生活里的痼疾。

    简化掉他的一切繁琐履历,他的官场之路走得充满了幸运,同时也注满了苦难。他从老家福建仙游和弟弟蔡卞进京赶考,第一个赏识他的人是王珪。

    王珪是当年的主考官。

    第二个人是绝代人物王安石。

    蔡氏兄弟之才,在某些方面绝不在苏氏兄弟之下。比如说书法、政治才能。尤其是早慧、品质出众的蔡卞。当时是熙宁三年,王安石掌控天下,主持改革,是朝廷第一权臣,他一眼就看中了蔡卞,把女儿嫁给了他。

    蔡京几乎在仕途开始的第一瞬间就和宰相挂上了钩,这比考中了状元还让人惊异。只不过王安石是与众不同的,他对蔡氏兄弟的要求很严格。

    别想在京城里当太子爷,你们还年轻,都到基层去锻炼吧。

    在王安石当政的九年时间里,二蔡奔走在边远州县之间,与高官厚禄无缘。不过这竟然有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当王安石罢相之后,不管是新党还是旧党,都对蔡京兄弟很有好感,认为他们有操守,淡泊名利,和邓绾、吕惠卿等趋炎附势之徒截然不同。

    有了这样的官场评价,再加上王安石的关系,神宗对他们很有好感。在元丰初年,蔡卞当上了起居舍人,蔡京当上了中书舍人。几年之后,当神宗病危时,蔡京高升为开封府尹。

    当上了首都市长,职权很大了,蔡确想对付首相,直接找到了他。很多复杂的内幕都转化成了两句话。

    蔡确:“我们支持皇六子赵佣。”

    蔡京:“好。”

    蔡确:“我们对付王珪。”

    蔡京:“好。”

    蔡确:“明天早朝,我和章惇一起向王珪摊牌,你带人守在政事堂窗外,他敢反抗,你杀了他。”

    蔡京有一个极短暂的停顿,“好。”仍然如此回答。

    上面的交谈有点古怪,相信大家都看出来了。比如说蔡确为什么会去找蔡京呢?从关系上讲,王珪是蔡京的座师,是官场上非常牢固的嫡系关系。

    连当年赵匡胤都非常头疼,弄出个殿试来亲自当老师,拆散这种官场裙带。为什么蔡确视而不见?很简单,有更牢固的关系。

    北宋历史上姓蔡的高官很多,比如蔡确、蔡襄、蔡京、蔡卞。其实他们是亲戚,有非常近的血缘。蔡确和蔡襄是同一个爷爷,他们的曾祖和蔡京兄弟的曾祖是亲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蔡字,与这个比,什么座师也没用。

    可是还有第二个异常的地方。

    蔡京太乖了。无论蔡确说什么,他都满口答应,其听话程度,别说是兄弟,就连上下级都很少有这样痛快。说来这就是蔡京的苦难,同时也是他的特色了。

    纵观蔡京一生,他没有根基、没有靠山,从帝国最偏远的小地方考出来,就连王安石看上的也是他的弟弟。这样的出身,想往上爬的话,只好委曲求全。

    他非常清楚这一点,从最开始时就半点锋芒都不露出来,和每一个人打交道,都透出来足够的热情和周到。久而久之,他形成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官场存活方式——零拒绝。

    这是个非常罕见的特例,俗话说人无钢骨安身不牢,不论是在家庭里还是在社会上,男人要有脾气,女人更要有脾气,不然每个人都会欺负你。一句话,不善于说“不”的人,是没有地位,更得不到地位的人。

    那么蔡京的前途会是怎样的呢?会成为一团任人揉搓的面团吗?

    这些要拭目以待,一点点地剖析开,才能真正明白。现在要记住的就是他的特色——零拒绝。

    可是零拒绝也得有个尺度吧。看看蔡确要他干的事,那是带人到皇宫深处的政事堂里砍当朝首相,真要是这么办了,别管王珪是不是能砍死,也不管是雍王赵颢上台,还是皇子登基,他本人都是铁定的死路一条。

    明摆着是个火坑,蔡京怎么就一口答应了呢?

    别急,蔡京现在的肚子都快乐抽了,他以无比、空前、绝后、变态的忍耐力才忍住没笑出声来,平静地把蔡确送走。然后集结人手,携带管制刀具,等着第二天的行动。

    第二天,蔡次相、章大人率领了大批手下进入皇宫,与三省、枢密院的大臣汇合,去神宗寝宫前问疾(神宗还有最后一口气)。在神宗的病榻前,大家很安静,退出来之后,蔡确把大家领到了枢密院的南议事厅里。

    这时王珪已经快虚脱了,他很老了,又生着病,这样来回折腾,基本就快坚持不住了。偏偏蔡确这时找上了他。

    蔡确还好点,章惇一如既往地凶狠,他看着王珪就来气,这个老而不死的家伙怎么看怎么烦人,一次次地想坏事!

    说,你是拥立皇子呢还是拥立皇子呢,今天你要是敢反对,要你人头落地!

    大厅里鸦雀无声,大臣们都愣住了,大宋朝开国以来还从来没人在办公场所这样威胁过首相,现在皇上病重、首相丢脸,不是真的要出大事了吧。

    却看见王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像是真被吓傻了,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其实他是快气晕了,一种被恶搞的快感让他想跳起来骂街,也想仰天大笑,大叫真过瘾,太好玩了。

    他本身拥立的就是皇子,现在蔡确和章惇拿刀子逼着他拥立皇子,而这个皇子早就确定好了只有皇六子赵佣一人……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同样微笑的还有躲在窗外、带着数十把钢刀的蔡京。以为他真的傻吗?蔡确找到他时,他一瞬间就搞清了这个逻辑,所以才答应得那样痛快。带刀就带刀,进宫就进宫,无论如何这事儿都不会流血,乐得做这个人情,把忠心表得鲜血淋淋。

    好半天之后,王珪终于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话:“上自有子,复何议?”这句话出口,章惇立即长出了口气,神宗可以瞑目了,皇位没有旁落。

    蔡确却勃然大怒,这等于向天下公开,皇位是自然传承,根本没什么拥立之人。这么半天都白忙活了?正想着再做点什么,章惇已经带着他走下一道程序了。

    大臣们重新进宫,不管神宗还能不能准确地表达意识,得把由皇六子继位的诏书传下来。当天赵煦终于有了皇太子的名分,走出皇宫时,三位顶级大臣的脸色各自不同。

    王珪神色灰败,油尽灯枯,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很快就将死亡;

    蔡确咬牙切齿,意犹未尽,他怎么也没想到老得不能再老、懦弱得不能再窝囊的王珪会在关键时刻变得精明,一句话就毁了他的美梦;

    章惇意气昂扬,他不管事件里有多少内幕,也不管谁有什么想法,重要的是目标达到了。就像是要让他更兴奋一些似的,出宫门时他迎头遇上了事件的死对头,雍亲王赵颢。

    章惇对敌人下手,从来都表在明面上,要赢就赢得嚣张痛快。他迎了上去,大声说:“已得旨,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你觉得怎样?”

    赵颢马上低头:“天下幸甚。”

    哈哈哈哈,章惇大笑离去,他相信这才是处理这类事件的最好方式。就是要摆在明面上,让赵颢当众低头,彻底打倒,以后少了别样的心思,不仅是对国家,对赵颢本人也是爱护。

    在他的身后,蔡确仍然贼心不死,他不甘心。这时邢恕又出现了,他的主意真的是很多。他要蔡确向外界宣扬——延安郡王赵煦是他带人进宫逼着王珪同意册立的。不管过程怎样,不管真相怎样,哪怕是谎言,也要不断地重复。

    只要造成了影响,就是功劳。

    蔡确照办了,他真的想迈出最后那一步,跨过咫尺之遥的距离,从次相升到首相。为了这一步,他的脑子乱了。

    这就是蠢人的悲哀,他忘了是怎样当上帝国宰相的。那不是他的能力、资历,而是宋神宗想亲自掌握朝政,不想被任何手下阻挠,才选了这一届的领导班子。

    换句话说,他和王珪只是办事员、传达员,御用的秘书而已。从这一点上说,王珪真的比他强,至少明白自己的处境,老老实实地当“三旨相公”。

    谣言传出去了,蔡确如愿以偿,成了当时的头条风云人物,把将死的王珪、强硬的章惇都盖了下去。这真的给他带来了好处,最直接的一点,就是他被一位深宫里的贵妇人注意到了。

    高太后。

    她觉得很好玩,外边的这些人在搞什么,好像他们能决定什么似的。按传说中的套路,应该是先从她这里得到指示,然后才去外面宣传吧,现在好像正相反。难道想来个既成事实,要她照办?

    为此她仔细回想了下自己之前留给官场的印象,是不是做得不够好,让他们误解了什么。神宗死之前,她流传到外界的事情基本上有三件。

    第一,她很节俭。

    当宋英宗只是个闲散宗室时,家里除了藏书之外没什么钱,她过得很清苦。这对于出身名家的贵妇来说很不舒服,但她从不报怨,和丈夫的感情很好。

    第二,她很贤惠。

    中国的女孩儿嫁出去之后,最重要的一个人品标杆就是“贤惠”,具体表现在对娘家人怎样。当她成为皇太后时,一年过花灯节,她的娘家人来参拜,按礼她要打赏。而赏的东西居然是年长者每人绢两匹,小孩子每人赏两个乳糖狮子。

    薄到了这个程度,她的贤惠名扬天下。

    第三,她识大体。

    这是宋朝的君子们最赞不绝口的。回想王安石改革时,高太后、曹太皇太后曾经在后花园劝神宗贬走王安石,那一幕虽然没有立即生效,可传到外界,立即就成了反对派的贴心人。

    以上三条,足以在士大夫阶层建立起她的正面形象,可这远远不是她的真面目。不在她身边生活的人,是绝不会体验到那种非人的恐怖感觉的。

    她最大的特色是“跋扈”。由于之前隐身在深宫内院里,外人都不知道。事实上她的婆婆曹太后、丈夫宋英宗、儿子宋神宗这些在名分、实权上都远远高于她的人,都得听她的。

    很可惜这些信息在元丰八年之前只是在宫廷里面流传,不然蔡确的悲剧就不会上演了。他绝对想不到,之前的那些表演会给他带来什么,那是北宋历史上史无前例的打击。

    谁让他不知进退,敢和高太后抢功劳呢?

    《宋史》里记载,真正给宋哲宗赵煦铺路的人是他的奶奶。高太后先是当众肯定了他的品德,说自从神宗病倒之后,这个10岁的孩子除了每天守在病床前给父亲端药之外,还默默地抄写了三卷佛经,为父亲祈福。

    大臣们看到了佛经,上面的字迹端庄工整,可以看出抄写时的心情。

    高太后还派人秘密地做了一套给孩子穿的小龙袍,只等神宗过世,立即给赵煦穿上。这些加在一起,是她拥立新皇帝的铁证。

    事实上我们也要承认,她的确是一锤定音的人,赵煦能当上皇帝,最大的功劳就在她身上。可是不要因为这个就误解了她。她是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的一代知识女性,她有太多的事要做,而立一个10岁的小娃娃,才是她施展抱负的先决条件。

    立赵颢吗?那是个36岁的成年男人了,她用什么来控制?甚至后宫的最高名分都要转移出去,交给新皇后;说她立赵煦是因为对神宗的爱,更是莫明其妙的判断。

    真要爱神宗,为什么立即就毁了神宗一生的事业?

    归根结底一句话,她忍了快40年了。在她的心里,仁慈深邃的仁宗皇帝是软弱的,大度谦退的曹太后是懦弱可笑的,英宗一生和臣子们纠缠,累死了只给父亲争到个虚名头,实在让她受不了,至于长子神宗,完全是个颠三倒四的小糊涂……整个世界都等着由她来拯救。

    拯救的第一步是造谣。一定要给她心目中的最佳帮手找到最好的出山理由。于是她动用了刚刚死去的长子的名义。

    在这段历史里有句非常重要的话,是宋神宗在死前一年说的。那是在一个宴会上,他对大臣们说,明年的春天立皇储,由司马光、吕公著做太子太傅。

    但是,并没有指出要立的皇储是谁。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前面说得明明白白,在宋神宗马上就要死去,连话都说不出来时,众多大臣才紧急请示,要求立皇储。如果一年前神宗就明确安排好了,这时还折腾什么?

    尤其是当时由中立派的王珪、改革派的蔡确当宰相,怎么会给未来的继任皇帝安排反对派师傅?成心拆自己的台?

    这个谣言虽然拙劣可笑,但也是实在迫不得已,不这样做,她是请不出那几位传说中的君子的。以司马光为例,他隐居洛阳15年,看似完全退出了官场,可是地位更加超级,比15年前不知高出了多少。他和洛阳城里的老一辈君子大臣们的生活,早就成了一个传说。

    在普遍的印象里,司马光这些年的日子很苦。比如他写书累得筋疲力尽全身是病,但仍然坚持,为了效率,他做了个醒枕。那是段圆木头,枕着非常不舒服,作用就是阻止他长时间睡眠,只要稍微动弹,木头就会移动,把他惊醒。

    而富弼、文彦博、王拱辰等老派大臣都是被王安石逼出京城的,在洛阳应该是一幅凄凄惨惨的失意集中营景象。错了,正好相反,西京洛阳城里,是一段广为传唱,让历代文人学者流口水的神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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