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黄莺接回来后,美娘打发走香槐她们,只留下她说悄悄话。黄莺是心腹,所以美娘也不瞒她,首先就把药方被动手脚的事儿说了。
黄莺大惊:“有这种事?!难怪园子里的月季都死了,姑娘,我平时都把药汁倒在月季花丛里的,然后那花就不开了,最后连苗子都枯死了,原来那药有毒!”
“嘘——别瞎嚷嚷,有毒就有毒,我不是没吃嘛。”美娘示意黄莺别打草惊蛇,“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也不全是坏处。”
“首先,动手脚的人并不知晓我们已经发觉了,从前我在明她在暗,现在我们先不要声张,什么都还装作跟原来一样,如此便由明转暗,慢慢顺藤摸瓜,只要她再次动手,一定能找出她是谁。”
“其次,外人都知晓我在吃调理身子的药,如果吃了几个月都还没怀孕,张御医肯定会恼我砸他牌子,再次把脉我肯定露馅儿。但现在咱们不怕了,出了差错便都推到换药那人的头上去,不是我没好好吃药,是被人陷害了呀。所以届时就算侯爷发怒,也只会恨那凶手,而不会迁怒到我头上。爷一生气就会彻查此事,你和我连根手指头都不消动,自会有人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惩戒。”
“所以呀,这日子该怎么过咱们还是怎么过,你就装不晓得,照样熬药熬两幅,避子汤我吃,有毒的倒掉。”
美娘乐哉悠哉的,手持纨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可黄莺还是担心,劝道:“是药三分毒,要不姑娘您就把避子汤停了罢,给爷生个孩儿也挺好的。”
美娘一听,恼得拿扇子敲了她胳膊一下:“你想我再生个霸王出来折腾死自个儿吗?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头片子,我白疼你了!”
黄莺委屈地摸摸手臂:“我就是说说嘛,姑娘你不愿意就算了。”
美娘眼睛圆瞪:“打死我都不愿意!”
现在应付那煞星她都忙不过来,兼顾还要提防府里的这个姑妈那个姐姐,连自保都尝成问题,还要生个小魔王?饶了她吧。
一晃眼桂香满园,入了八月马上就是中秋节,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庆之一,侯府里又再次忙碌起来。商怜薇这次学聪明了,托病不出,于是平素她负责的事情都落到了美娘身上,忙得美娘像陀螺一般脚不沾地。
“姨娘,厨房来问今年做哪几种口味的月饼?每样儿做多少个?”
美娘还在跟香槐商量观月楼要怎么布置,喜鹊又从外头进来问话。美娘忙不迭道:“做八种口味,每样要九十九个,图个长长久久的吉利数,味道甜咸都要有,桃肉果馅儿、咸蛋黄豆沙、蜂蜜火腿、五仁……我拿纸写下了,你拿去给他们,仔细别弄错了,侯爷不爱吃核桃,记得叫他们别放。”
喜鹊领了话出去,芳梅又进来了:“姨娘,刚才庄子送来了时新鲜果,奴婢剥了个石榴看,发现里面的籽儿全是白的。一问庄子的伙计,才晓得今年京郊外的石榴林子都遭了病害,果子没熟就掉地了,就连这些个不好的还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
香槐道:“去集市上买些回来吧,别的便算了,但中秋必须要吃葡萄石榴栗子这三样儿。”
芳梅道:“香槐姐,现在是有价无市,全京城都已经买不到好的石榴了,有银子也没用。”
美娘想想,道:“实在买不到也没辙,荸荠雪梨都有吧,先使着那几样,其他的我再想办法。”随后她又叫来黄莺,“你跑一趟王家骡马市场,我记得这个时节常有外地来京贩马的商户在那里歇脚,你去碰碰运气。”
真是家大业大破事多,真是要把人忙死了……
到了晚上美娘直接累趴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可是谢安平这不要脸的还来缠她。
“娇娇——”
谢安平扑上去压住她,又亲又摸:“你又躺在床上等爷了,真乖啊。”
这厮看不来脸色吗?她从头到脚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在等他“临幸”!
美娘实在没精神应付他,回眸软绵绵哀求道:“爷,今晚就算了好不好?妾身累得没力气了。”
“不能算了,你的肚子没动静,爷还得加把劲儿。”哪知谢安平一本正经地拒绝,解下她的香罗带,“娇娇你躺着,爷来出力气。”
美娘:“……。”
等谢安平摆弄完美娘的骨头都要散架了,翻个身拥着被子就闭眼睡觉,但谢安平欲求不满地又磨蹭了一会儿,不高兴道:“你今天都不回应爷,一点也不热情主动,哼。”
你被强、暴的时候热情主动一个给本姑娘看看!
若不是真的筋疲力尽,美娘绝对咬死他!
别理他别理他……美娘兀自想着,终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而谢安平欢欢喜喜抱住她,蹭了蹭也安心入眠了。
翌日谢安平没去卫府,美娘醒来就见他支着头在床侧看她,风流眼饱含笑意,还有一种类似于林子里野兽吃饱了打盹的满足感。
他能不饱吗?没见她都被他啃瘦了!
睡了一宿终于恢复些许精气神儿,美娘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问道:“爷今儿个不用去卫府吗?”
“不去,今儿在家陪你。”谢安平笑嘻嘻凑过来,手指摩挲着美娘脸颊,“娇娇你睡觉的样子可真好看呐。”
“哪儿有,爷尽说好听的哄妾身。”美娘的脸红了红,觉得他夸得如此直白挺害臊的。
“反正爷觉得好看。”谢安平又把嘴凑过来,“给爷香一个。”
美娘勉强地把脸蛋送过去让他亲,暗暗翻了个白眼。一大早就发情,死色鬼!
好在谢安平今早还算规矩,美娘刚伺候他穿戴整齐,下人们又有事找上门来了。喜鹊隔着门帘在外说:“姨娘,厨房把筵席上的菜式拟出来了,请您过目。”
美娘顺口就道:“诶,拿来我看看。”
谢安平却把脸一沉:“什么芝麻大的破事也要来问,府里没其他人了吗?去问姑妈姐姐她们,别来烦爷的娇娇。”说完他一脸讨好地对美娘笑,“瞧,爷把事情都打发了,你就安安心心留着力气晚上用罢。”
美娘觉得他就差竖起一条大尾巴摇着说“快表扬我快表扬我”了,问题是她这方推辞了二姑妈安排的差事,别人难道不会抱怨她恃宠而骄吗?
这混球果然干不出什么好事。
但也不能拂了谢安平的“好意”,美娘眼珠一转,喊住喜鹊说道:“别去打扰二姑妈她老人家了,那边这几日也挺忙的。喜鹊你去问四姑娘吧,顺道替我问候一下她病好了没,香槐说往年都是四姑娘定的菜式,今年也还是问问她的意思才好。爷,您说这样行不行?”
商怜薇装病不出把烂摊子都扔给她,她非得又扔回去才甘心。
美娘开口哪儿有不行的道理,谢安平连连点头:“对对,去问四姐,别来这儿问东问西了。”
其实谢安平说是陪她,但美娘觉得这厮脑子里就尽剩干那种事的想法了,逛花园子时一路走就一路摸,坐下吃茶还要拉着她坐在腿上,趁人不备捏捏腰亲亲脸。最后美娘实在不想和他在外头丢人现眼,于是邀他去书房看书,期望圣人笔墨能教化了这魔王。
美娘估计谢安平根本就不看书,别看架子上堆得满满的,随手抽本《孟子》出来还是崭新的,连翻阅过的痕迹都没有。美娘一边摇头一边暗叹:怪不得他说话是这德性……
“娇……。”谢安平含糊不清地唤美娘,美娘回眸就见他嘴里衔了块茶点,低头凑下来要喂给她。
恶心吧唧的。美娘不想跟他嘴对嘴,把头一扭嗔道:“妾身不饿,您自个儿用罢。”
谢安平就像只叼着肉骨头邀功的狗儿,闻言眼角耷拉,嘟着嘴不情不愿。
真是怕了你了。美娘没辙,只好仰头去接,然后嘴皮子又被他啃红了。
这时行雁来书房传话了:“爷,姜参事求见。”
谢安平自然是要见姜参事的,喊行雁把人带进来,美娘寻思正好趁机摆脱这厮,便福身道:“那妾身先回去了。”
她正要走,却被谢安平一把拉住,舔了舔嘴唇嘻笑道:“急什么,老姜说俩句话便走,你去后面等着爷。”
书架后面隔出一间小静室,榻几齐全,美娘抽了本书坐下看,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但似乎不止姜参事一个人。
“小人赵天恩叩见侯爷。”另一个男人向谢安平请安,然后说:“这是府尹大人差小人送来的中秋贺礼,请侯爷笑纳。”
美娘听了赵天恩说话,赶紧把书一扔,蹑手蹑脚上去扒着书架从缝隙观看。
谢安平坐在那里神情倨傲:“府尹大人有心了,你回去转告他一声,爷改日登门拜访。”
“小人遵命。”赵天恩又自怀里掏出个小匣子,打开来是一粒龙眼大的珍珠,他奉上道:“小人偶得此珠,见其白华灼灼堪比美玉,似有仙家玉洁之气。小人卑微不敢私留美物,特来献给侯爷,聊表心意。”
这副谄媚小人的嘴脸……美娘暗自嗤鼻摇头,不过这也在她意料之中,因为她识得此人。赵天恩就是那日在侯府花园跟谢灵玉私会的男人!这声音她忘不了!
先是勾搭侯府小姐,如今又找门路巴结上了小侯爷,这赵天恩倒有些钻营手段。美娘这般想着,终于从两本书的缝隙中央看清了赵天恩的面容,只见他年纪二十五六,个子高大相貌英俊,难怪能讨谢灵玉的欢心。
谢安平干笑两声,挑起眉毛:“你这人倒是个机灵的,行了,爷记住你了,下去吧。”
赵天恩又磕了头先退下了,被行雁送出府去,谢安平把姜参事留下。
谢安平一脚踢上府尹送来的贺礼箱子,嗤道:“京兆府那老东西打得什么主意当爷不知道呢,上次的证人死在他牢里,皇上没说追究可心里到底不舒服,几个月都不给他好脸色看。这是见中秋节到了爷要进宫陪宴,变着法子求爷在圣上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哼,没用的老东西,位置坐不稳就趁早下来!省得拖爷的后腿!”
姜参事问:“那要不属下把东西送回去?”
“送什么,他让咱们卫府的弟兄白费力气,不该赔礼吗!”谢安平冷冷笑道:“你把这些拿回去分给弟兄们,过中秋每人再多发十两银子,大伙儿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爷干事的,亏待不得。至于京兆府那老东西……呵,该收的礼爷照收,该参他的本爷也照参,让他知道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哼。”
美娘闻言扶额,她就说这厮的魔王称号不是浪得虚名!一点也不懂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谢安平把赵天恩送的珠子拿在手里把玩,姜参事见了问:“爷对刚才那人怎么看?”
“你说赵天恩?”谢安平把珍珠当弹子打,随口道:“人是聪明人,但爷不喜欢他。”
姜参事道:“他想调入卫府做事,来找过属下几次,属下没答应。”
谢安平笑呵呵拍着姜参事肩头说:“你啊……就是太正太直了,别人送钱你不收,找你办事你也不办,你说就靠那几两俸禄,多久才能攒足老婆本?若是爷就来者不拒照收无误,反正吃进去了就不会再吐出来。他想入卫府就让他入啊,你们要看他不顺眼,有的是法子整他,到时候他受不了自会离开。你钱财也得了人也撵走了,不是两全其美?以前那几个被塞进卫府的世家子弟,不就是被爷这样弄走的嘛,你跟爷这么久怎么连一招半式都没学到,真是死板!”
美娘听见先是觉得好笑,捂嘴偷笑了一会儿心里又毛毛的,听这厮说起官场上的事情头头是道的,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么傻缺呀。难不成跟她在一起的的时候他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走神的功夫,姜参事已经走了,谢安平溜到后面来,一把抱住她:“娇娇!”
美娘稍微收拾情绪,勾魂眼风情曼妙,抬手搂上他脖颈:“爷——”
管他真傻装傻,先把自己想办的事办了再说。
“诶!有话对爷说?”
美娘莞尔一笑,柔荑划过他胸膛向下,一根手指勾住他腰带,摇来荡去说道:“妾身有事求侯爷。”
她的指头勾啊勾,把谢安平的魂儿都勾没了,谢安平心里又软又痒:“什么事呀……。”不自觉就把嘴靠过去,搂住她亲来亲去。
“其实不是帮妾身自己求,是帮四姐求呢。”美娘吐出丁香小舌让他含住,跟他唇舌纠缠了一会儿,才气喘吁吁说道:“妾身看四姐平素一个人在府里寂寞得很,而且她已经守节三年多了,老这么待字闺中也不是个事儿,您说是不是该给她说门好亲事、找个好婆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