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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多吃些水果。”十娘子伸手将盛着四只李子的碟子推到凌妙妙眼前, 冲她眯眼一笑,声音清甜, 显得格外温柔。李子大而饱满, 乌漆漆的果皮上挂着白霜。四方桌上摆满精致的碟盏, 有黑葡萄、水蜜桃、鲜红柿子, 都是最新鲜的, 甚至找不到一处疤痕。天青色茶具釉色极亮,杯子上画着竹叶,茶水澄清,茶叶舒展饱满,飘着浓厚的香气。一切比起太仓郡守府, 有过之而无不及。来的路上, 主角团一路走一路暗自惊叹。李准一家搬来了泾阳坡荒村, 大加整改,使之丝毫不见之前的衰败,一座座小小宅邸藏身青山绿水, 少有外人来,有十成十的隐居意趣。李准的宅子用的是江南的黛瓦白墙,背后有郁郁葱葱的林木映衬,厚重优雅。拾级而上, 推开门, 惊了天井栖息的长尾雀儿, “叽叽”地飞上了天, 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蔷薇木槿海棠,粉色和红色花团锦簇,蜂蝶流连。正在浇花的小童子见了人,飞地放下壶,忸怩地跑进了内室,花圃的潮气折射出七彩光晕。阳光穿过矮墙,透过斑驳高大的树木,落在天井的青石砖上,明亮的一块块光斑。鸟语花香,仆妇成群。日子过成这样,才真的是生机盎然。坐在正厅,十娘子和几个小丫鬟一起忙来忙去,帮柳拂衣添水,给慕瑶递方巾,转个身,还来得及给凌妙妙手上塞一只黄澄澄的鸭梨,迟缓地眨眨那对小眼睛“甜的,尝尝。”她的手指修长白皙,十分漂亮,除了有些滑稽的脸,浑身上下,举手投足,哪里都像个温柔能干的主家太太。“谢谢。”凌妙妙笑着接过来,转头兴冲冲给慕声展示手上的梨,“哎,你”刚说了一个字,梨就一下子到了他手上。慕声垂眸,漫不经心地在怀里摸出一只小匕首,单手脱了鞘,咔嚓咔嚓几下削掉了果肉,回到凌妙妙手上的是只生动形象的兔子,“给。”凌妙妙沉默地盯着兔子梨,满脸问号“我问你要不要吃,你给它削成这样干嘛”“”默契培养成这样,真是没谁了。身旁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妙妙回头看,慕瑶、柳拂衣和十娘子都看着他们笑,好像两个小孩在泥地里打架,极大地取悦了围观的大人。慕声黑润润的眼眸望她一眼,又盯着梨,紧抿嘴唇,好像又生气了。“你真厉害,梨也能雕。”凌妙妙睨着他的脸色,笑着圆场,咔嚓几下咬了梨,吃得汁水迸溅,禁不住惊叹,“好甜”她习惯性舔舔嘴唇,唇瓣粉嫩莹润,慕声看了半晌,扭过头去看窗外。十娘子笑得开怀,递了条手帕过去,像是温柔亲切的邻家姐姐,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还有柿子,我们自家下人种的,也很甜。”李准坐在上座,捧着脸,像个孩童似的,饶有兴趣地看着十娘子圆圆的脸盘,和她笑着的神态,甚至忽略了客人。柳拂衣和慕瑶在那眼神里看出了浓浓的爱意,不禁诧异地对望一眼。是的,李准对妻子的爱,满溢到了外人能够一眼看出的程度。他走到哪里,就要将十娘子带到哪里,两人不是十指相扣,就是并肩而行,跨了不知几百次的门槛,他都要托住妻子的手臂,嘱咐一句,“慢点,小心。”他看她的眼神,始终像是热恋的少年,带着好和无尽眷恋。李准是有为商贾,家财万贯,又生得风流倜傥,可他一个外室填房也没有,专宠十娘子一人。这十娘子并非什么天资绝色,甚至长相颇为古怪,随便一个丫鬟仆妇,都比她顺眼慕瑶和柳拂衣对视的这一眼,就蕴含了无限的疑惑和猜测。“不知李兄是什么时候搬到泾阳坡的”柳拂衣饮茶,打断了李准专注的凝视。“哦,柳兄不必客气。”李准回过神来,微微笑道,“四年前小女病重,李某几欲变卖家产为她诊疗,幸而遇见十娘子。”兜兜转转又绕回十娘子,李准的眸光明亮得像天上星,自豪又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她不仅妙手回春,治好了小女的病,还提议我们举家搬来这里,便于小女疗养。我们次年春天便搬过来了。”主角团一时沉默。慕瑶的面色复杂“看不出来,尊夫人还是位医者”泾阳坡山清水秀固然是好,可是这里曾经爆发过瘟疫,死了数以千计的人,村落早被废弃,外面的村民总是听到里面风声如鬼语,阴气森森,连打柴人经过都要习惯性绕道。哪个正经大夫会建议病人搬到这还天然坟场休养身体十娘子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不敢妄称医者,略通岐黄之术罢了。”柳拂衣点点头,又问“李兄有个女儿”刚才一家老小出来迎接,没看见那般大小的女孩,还以为李准和十娘子并无所出。“是啊,小女名叫楚楚,乃元配方氏所生。”提起女儿,李准脸上盈满了暖融融的笑意,连语气也更加温柔,“今年刚满五岁。”话音未落,褐色衣衫的乳母抱着一个扎包子髻的小孩进来,他便欢喜地指过去“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他站起身来走到乳母旁边,冲着那小小的女孩轻轻拍了一下掌,又点点她的小脸,逗她道,“是不是啊,楚楚”小女孩头发还有些稀疏发黄,发梢自然卷曲,贴在脑门上,白嫩的脸上一双灵动的黑眼睛,鼻头小巧,除去嘴唇略有发紫,几乎像个易碎的洋娃娃。楚楚有些怕生,望着父亲的手指,眼里刚有些笑意,望见厅堂里坐了生人,又将头害羞地埋进乳母怀里。看小女孩这模样,便知道十娘子肯定是后娘。而李准元配方氏,不出所料是个大美人。父女二人如出一辙的美,越发显得大脸盘、宽眼距的十娘子格格不入。然而他们一家三口出人意料地亲密无间,乳母将手一伸,楚楚自己伸着小胳膊投入十娘子怀抱,乖乖坐在她膝盖上,专注地玩起她金丝袒领上的布纽扣。“今天小姐很乖,喝了两碗药,没有哭闹。”乳娘满面笑容禀告。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楚楚将脸贴在了十娘子怀里,十娘子伸出修长的手在她背后宠溺地拍了几下,清甜的嗓音夸张起伏,如同在唱歌“真的呀,这么乖么”小女孩在她怀里一拱一拱,似乎是在不好意思地点头。李准心情不错,摒退了乳娘,无不感慨地喝了一口茶“柳兄不知道,能看到楚楚能平安长到这么大,是李某最大的福气。别说是搬迁,就算是让我散尽家财,我也甘之如饴。”柳拂衣身子前倾,十分关切“不知令千金得的是什么病”“喘症,同她亲娘一样。”李准怜惜地望着楚楚稀疏的头发,眼里浮上几丝伤感,“我的发妻方氏正是身患此症,生楚楚的时候,不幸病发而死”“我与方氏,只余这一条血脉,我只想照顾她平安长大,以慰方氏在天之灵。”喘症,也就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娘胎里带来,还是遗传的,难怪孩子年纪小小,嘴唇却泛着不健康的紫红。慕瑶感到有些惊“喘症也能治好”“来,楚楚,回去睡了。”十娘子忽然抱起有些打瞌睡的女孩,走向内室,歉意地向众人点头致意,“不能说痊愈,只是稍加控制。楚楚身体比别的孩子虚弱,需要多睡几个时辰。”众人纷纷点头,目送她鲜亮的裙摆慢慢消失在视野里,一时间各怀心思。佩云回到殿内时,人走茶凉,端阳帝姬眼圈红红,正在面对着柱子生闷气。“帝姬”她蹲下身来,察言观色地收拾起了地上散落的碎片。显然,先前这场谈话,兄妹不欢而散。“你也是来替皇兄劝我的”帝姬转过脸来,娇容委屈而愤懑,“你是不是也像我皇兄一样觉得,我合该嫁给那些王公贵族,哪怕他们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只要有权位,也能做驸马”佩云捡拾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她“帝姬,您是华国最珍贵之女,理应配最优秀的人。”端阳脸色一沉“你还是站在皇兄那边”“帝姬。”佩云一双总是柔顺的眸子竟然闪烁着两簇火焰似的光芒,“如何评判最优秀的人,天下无恒定标准,制定标准的应该是您。”她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端阳,两手放在她的肩上,“您喜欢的,就是最优秀的。”端阳怔怔望着她的眼眸,突然觉得今天的佩云似乎和平素温顺的模样有所不同。她眼眶一热“你也觉得,我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对不对”“是啊,帝姬。”佩云琥珀色的眸倒映出端阳的脸,“人生在世,生命如此短暂,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倘若帝姬您都不能得到自己的幸福,我们又怎么可能做到呢”“佩云”端阳让她说得热血沸腾,伸手反握住她的手,就好像突然获得了一个坚实的盟友,“那你说,我该怎么留住柳大哥”佩云蹲下来,柔和地望着她的眼睛“陛下之所以反对,不就是因为柳方士漂泊不定吗只要让他不再漂泊,不做方士,不就可以永远留在帝姬身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