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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事情很多,邱扬吃过饭就要离开。
临出门前他认真邀请沈渝修一同去公司看看,并经验之谈地指出消磨时间只有忙于工作和找乐子两种办法,建议沈渝修两样兼顾。
“原来你上次失恋期这么高强度啊老邱。”沈渝修嘴角闪过一个虚浮的笑,背过身,脚步发软地瘫倒在沙发上,枕着一只素色织花面的抱枕,“我没你那个本事,门关好。”
他肘部的袖扣滑脱,整只小臂耷拉在浅灰色的沙发边缘,手指自然蜷着。邱扬看不见他的脸,在门口略站了几秒,“度假生活最多过到明天,后天我接你去公司,晚上……泡吧还是应酬?”
沈渝修那只快触地的手稍稍一抬,摆了两下,不知是在否认他哪个提议,“快滚。”
邱扬这才带上门走了。
室内陷入一种凌晨时分才会有的寂静,不过十来分钟,空调工作效率就高得连饭菜的味道都抽干净了,只剩细微的制冷动静。
落地窗的窗帘没有拉上,沈渝修半睁着眼睛,望见仿佛近在咫尺的湛蓝的海,与远处参差不齐的民居,觉得这座城市和几年前找过来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这或许是件好事,如旧意味着安全。他疲倦地想,缓缓阖眼,像沉入一个人的怀抱般陷进那张松软宽大的沙发里。
这一觉睡得不长。沈渝修醒来,发现日影投在墙上的位置都没变动多少,只是放在附近茶几上的那杯冰水化成常温,凝出一层水珠,汇流而成的水渍悄悄浸湿了手机外壳。
他仰头看着头顶悬着的那盏装饰灯出神,偶然想到一秒裴序,很快又生硬地折去想B市的风光物貌,心情就总起起落落。
落得频繁,沈渝修便不强求了,胳膊遮住眼睛,坦然地想着少许关于裴序的片段。
回忆不久,手机却震动起来,是蒋尧的电话。
沈渝修拇指在屏幕上方顿了顿,挂断了。但解锁手机,往前一翻,昨晚开始,蒋尧陆续给他拨过好几个电话,大多由于静音无疾而终。
他起身坐好,握着杯子喝下一大口水,让凉意自上而下在身体散开。少时,他还是心肠一软,重新回拨了。
两声忙音后,蒋尧的话音就传了过来。听起来也不太好,透着种睡眠不足的沙哑,“渝修。”
“有事吗。”沈渝修抽了张纸巾,擦干茶几上的水。
“我……”蒋尧犹豫半天,叹了口气说,“那件事我不是有意瞒你。”
他这会儿正在开车,离沈渝修那套市中心公寓只剩一个路口的距离,“我和你实话实说,我知道你看不上谢骏手里那些脏事,这两年才疏远他。那案子我是看他帮我姐夫的情面,不得不来找你。那天和你通电话之前,谢骏只和我说了个大概。后来——”
蒋尧踩了刹车,将跑车停在小区右侧拐角僻静的树荫下,“后来我们已经帮了忙,我想再告诉你真相如何,不是多添一重恶心吗。”
沈渝修半低着头,哼也没哼一声。
“渝修。”蒋尧那边也静了小半分钟,口吻无奈道,“我承认,我是对一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可我对你这个兄弟不是虚的。咱们俩十几年朋友,你真打算就这么跟我不往来了?”
这些话说得平实,沈渝修头埋了须臾,没什么办法地抬起来,答道,“我知道了。”
他不太愿意仔细去回想那件案子和昨晚的一切经过,但同时也不想再多失去什么。于是,沈渝修转着手上那只杯子,嗓音有些飘忽地继续道,“蒋尧,你要真把我当哥们儿,就听我一句劝,少沾手谢骏的事。”
蒋尧一手搭着方向盘,真正松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在家吗?我过去喝杯茶。”
“不在。”沈渝修敷衍道,“下次再说吧。”
“好。”解释完正事,蒋尧的注意力又移到沈渝修的情感生活上,“那个姓裴的,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渝修手上脱力,那只玻璃杯便短促地掉回桌上,发出闷闷的当啷声,“我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蒋尧皱起眉,盯着车外十几米处,站在小区门口对岸的人影,“没关系他还来……”
“还什么?”沈渝修在电话那头问。
蒋尧目光紧锁着马路对侧,嘴上却迅速切了话题,“他干的那些事你准备就这样放过去?”
虽然案件的事是有些理亏,但他对好友平白遭人折腾依然心怀不平,要不要算算账,无非是看沈渝修的情面和意思。
电话里又沉寂了,似乎有那么一瞬,能听到一声极淡的叹气。蒋尧眯着眼,打量那个停在马路边抽烟的人许久,才等来沈渝修的话。
“何必不放过跟我没关系的人。”他说。
蒋尧正轻叩方向盘的指节一停,短短沉默后,道,“行。那就当从来没见过。”
沈渝修那边勉强一笑,将电话挂断了。
蒋尧把手机扔到一边,升起车窗,余光最后一瞟那个人影,猛踩一脚油门,跑车轰鸣,飞快地驶过了那条路。
跑车掀起马路的扬尘,站在路沿的裴序下意识倒退一步,咳嗽了两下。
烟头已经要烧到手指,他快被烫到,才如梦初醒地丢开,朝对面的小区看了看。
回家前买包烟而已,裴序没想过到这儿来。
眼前的公寓楼藏于浓烈的深翠色后,白色外墙残留着大片昨晚暴雨的痕迹。属于沈渝修的那扇窗,镶在徐徐到来的暮色中,黑漆漆的,静静的,宛若一小块天空不经意遗漏的深夜。
他望着那片独一的深夜,想起那些话,还有收在衣柜里的衣服和沈渝修的下巴,便感到很难忍耐,不由自主地抬腿要向前走。
但裴曼的电话偏卡在这时打来,裴序还未迈出的步子强行刹住,转而冷静地接听。
裴曼嚷着要他买东买西,说是魏哥登门,得备些好酒好菜招待,又催促裴序抓紧时间回家。
左右裴荔去了学校,裴序并不在意她要在家发什么疯。然而裴曼对他漫不经心的合作态度很不满意,尖刻地骂了几句,逼他马上回来。
但裴序一小时后才到家,进门便遭到两句咒骂。裴曼嘴里嘀咕着一些不干不净的词,劈手夺走他手里拎的两袋食物,转身道,“死哪去了?现在回来,人都走了。”
裴序啪地摔上房门,压根没搭理她的话。裴曼见状,越发不依不饶,跳脚道,“人家有眉目了来告诉我们一声,你倒敢摆架子?以为你是谁?啊?你个小王八蛋……”
女人分贝不低的叫骂持续了一阵,裴序靠在桌前,懒得多听,索性打开通讯录找出耿征明的电话,拨了过去。
第一次没接通,裴序轻微紧张了一下,很快打出第二个。
这次耿征明接了,嗓门洪亮,问裴序怎么想着给他打电话。
裴序放下心,“您没事?”
“好着啊。”耿征明身边吵吵闹闹的,音量较平常高,“我正赶火车呢。”
“返程车?”裴序问。
“不是。”耿征明走到一个角落,终于得以调低声音,“这儿的一个线人跟我透了消息,那混蛋半个月前就不在这儿露面了,倒是有另一个地方的人见过他。”
裴序心里一沉,“还追?”
“追。”耿征明一个字都咬得格外用力,“马上上车,等到了B市我再和你详说。”
右手一紧,手机屏幕便被弄亮了一下,冷光映着裴序的侧脸。他微微发怔,像是呢喃地问,“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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