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贵捧着包烤羊头,两人转身进了城,一路急走赶到大车店。
张狗子正焦急万分的站在大车店门口,掂着脚尖,伸长脖子四下张望,见两人过来,长长的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去,接过李小幺手里的大包小包,又要去接李宗贵身上挂着的大包小包,李宗贵拧着眉头,示意他不必。
三个人回到太平车旁,放好东西,不敢再多耽误,李小幺跳上车,孙七弟吆喝着牛,出了南城门,赶紧往笔架西山回去。
李小幺掂了块烤羊头肉尝了尝,将手里的荷叶包递给张狗子:“味道不错,你和你孙叔尝尝。”张狗子眉开眼笑的接过荷叶包,两步跳到车前,和孙七弟你一块我一块,片刻就吃了个精光。
离笔架西山不远,天色渐渐昏暗。
李小幺跳下车,拉了拉李宗贵,落后十来步,低低的说道:“这事,回去别跟大哥和水生哥说了,反正跟咱们也没关系。”
李宗贵脚下微微顿了顿,正要说话,李小幺挽住他的胳膊,接着道:“贵子哥你想啊,大哥是个侠义性子,讲究最多,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肯定要想法子跟笔架东山去说,或是要做别的什么什么的事,可这事说不得,一说,人家不就知道是咱们做的好事了,我看,算了,还是别说了。会害死大家的。”
“不行,这事,咱们不能瞒着大哥。小幺,这事无论如何不能瞒着大哥,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你放心,大哥虽说侠义,也不是那种拘泥不化的。”李宗贵摆着手,断然否定了李小幺的提议。
李小幺也不坚持,眼珠微转,摇着李宗贵的胳膊接着道:“那好吧,我听贵子哥的。不过,得让我跟大哥说,我说的对,你就点头,说的不对,你就摇头,但是不能插话,让我跟大哥说,你不能多嘴。”
李宗贵被李小幺摇得来回晃,赶紧点头答应:“好,不过你不能乱说,有一说一。”
“那你放心,我李小幺从不说谎,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是二。”李小幺笑眯眯的保证。
几个人离笔架西山还有两三里路,张大壮带着两三个人,提着长枪,远远迎了过来。
一行人回到山上,吃了饭,李小幺给几个哥哥各泡了一杯茶,蹭到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坐下,拉了拉李宗梁,又拉了拉魏水生,低声道:“大哥,水生哥,我和贵子哥今天又碰到信阳府过来的那个镖师了。”
李宗梁和魏水生立刻警惕起来,看着李小幺,等着她往下说。
李小幺瞄了李宗贵一眼,看着魏水生,细声细气的说道:“水生哥,你还记得吧,去年咱们在柳叶儿茶坊见过的那个,信阳来的镖师,就是那个镖师头儿,阴鹫脸儿的那个。今天见到的就是他,上回他不是说,不给笔架东山孙大头领送年礼了,说反正一年也不从他山下走几回,还说他有个师弟领着兵正驻在郑城,不怕孙大头领翻脸,那份年礼就被他和那几个镖师私分了。”
魏水生失笑起来,伸手拍了拍李小幺的头:“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话多了?赶紧说正事。”
“嗯,”李小幺乖巧的答应一句,转头看向李宗梁,“今天我和贵子哥刚转进镖局那条街,正正巧看到他从镖局出来,吓了我和贵子哥一跳。
一路盯着他进了柳叶儿茶坊,然后来了个将官,听他们说话,就是他那个师弟。
后来他们就说到笔架东山,不过他说话声音太轻,我和贵子哥也没听全,那将军说,他们大帅想练练兵,若是还能这样。”
李小幺学着将官捻着手指:“就更好了,那镖师就说,笔架东山可肥得很,还说,不然他在江湖上还怎么行走。”
李小幺的话戛然而止。
李宗梁和魏水生等了一会儿,看着李小幺问道:“没了?”
“嗯,没了。”李小幺点了下头,魏水生狐疑的看看她,转头看向拧着眉头的李宗贵。
李宗梁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魏水生:“只怕是孙大头领没收到年礼,找到镖局说话去了,这样的银子哪是能贪的?这几个镖师也是胆子太大。”
说着,叹了口气:“笔架东山也是招了无妄之灾。”
“不能算是无妄之灾,笔架东山孙大头领名声在外,就算没这事,说不定哪天,不是这个大帅,就是那个大帅,也要拿他练了手,多好的事,又练了手,又发了财,又为民除害添了功劳。”李小幺赶紧接上了话。
李宗梁点了点头,沉默片刻,转头看着李二槐吩咐:“你去叫铁木,还有顺才过来,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得防着这帮官兵打完东山,再顺手牵了咱们西山。”
李二槐答应了,跳起来跑出去叫人去了。
魏水生上上下下打量着老老实实的李小幺,站起来,招手叫李宗贵:“贵子跟我出来一趟,有话问你。”
李宗贵闷声答应了,站起来就要跟出去。
李小幺抢在李宗贵前头窜起来,冲过去挽住魏水生的胳膊,“我也要听!”
魏水生拎起李小幺按回椅子上,“不是你听的话,安生坐着。”
李小幺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李宗贵跟着魏水生出了门。
李二槐带着张铁木、姜顺才进来刚刚坐下,魏水生和李宗贵也一前一后进了屋。
李宗梁看着张铁木和姜顺才交待,“刚得了信儿,官兵这一阵子也许要清剿笔架东山,咱们得万分小心,顺才,你和狗子,嗯,再算上赵五哥和六顺,你们四个,轮流到鹰嘴石那里看着北边的动静,人命关天,千万不能大意。”
“大爷放心!”姜顺才干脆的答应了。
李宗梁看着张铁木交待:“你带着人,明天早上把粮食搬到山洞里,放到那个小洞里藏起来,再交待下去,这一阵子,任谁也不准下山。”
张铁木赶紧答应了。
李宗梁正要挥手打发两人回去,魏水生又交待了一句,“还有,铁木出去就交待下去,从今天晚上起,各屋不准再点灯,院子里的灯笼也全部熄了,最好别让人看到咱们这山上有人住着。”
“哎!”张铁木重重答应,见李宗梁和魏水生没有别的交待了,和姜顺才出去,赶紧各自忙去了。
魏水生起身关了门,将桌子上的灯挪到地上,看着李宗梁,沉声道:“大哥,这次官兵来,跟咱们劫了钱文宣有关,那钱家伤了人,又少了那么多金子,必定是找到镖局讨说法去了,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经过多少曲曲弯弯,这事儿,就算到了孙大头领头上,这事,你看?”
李小幺恼怒无比的盯着李宗贵。
李宗贵缩着脖子,摊着手,一脸苦相,示意他也是没有法子。
李宗梁抬手敲在李小幺的头上,“跟大哥玩春秋笔法了?这祸事是咱们劫了钱文宣才招来的,孙大头领若是逃不出来还好,若是逃过这一劫,这事哪能瞒得过?到时候来找咱们麻烦,咱们就只能认个理亏,要打要杀都得随人家了。”
“大哥说的对,这事,关着咱们在道上的名声,咱们初入行,这名声做坏了,往后麻烦事可就多了,小幺,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听到没有?”
魏水生抬手挡住李宗梁又要敲上去的手,拉过李小幺,揉着她的头,柔声交待。
李小幺看着一脸怒气的李宗梁,拉着魏水生的衣袖,一边答应,一边闪到魏水生身后,躲起来了。
“大哥,咱们得好好想想,这事到底该怎么办才最好。”
魏水生拉着李小幺坐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李宗梁说道。
李宗梁拧着眉头,仔细思量了好一会儿,“这事,得跟孙大头领报个信,信不信在他。”
“嗯,这笔架西山原本就是他们的地盘,虽说早就不要了,咱们如今占了这里,只怕他早就知道了,这事,我和贵子跑一趟吧。”魏水生赞成道。
李宗梁摇了摇头,“还是咱们两个走一趟,这话要怎么说,得好好斟酌斟酌。”
“也不难,小幺这春秋笔法,正好用一用。”魏水生转头看了眼李小幺。
李小幺立刻从魏水生身后探出头,看着李宗梁,跃跃欲试,“大哥,带我去!”
“你哪也不能去!跟二槐和贵子好好在山上呆着。”李宗梁板着脸训斥道。
李小幺嘟了嘟嘴,没敢再坚持,她坚持也没用。拉了拉魏水生,落低声音,又能让大哥听到,“水生哥,你想好了怎么说没有?可千万不能提咱们打劫了钱文宣的事,不然就真说不清了,就只说咱们无意中听到那镖师私分了镖局给他的年礼,如今怕镖局知道,又让师弟带兵剿了他。”
魏水生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就并一回听说,不用分两回,大哥,明天去咱们不能多说,说完这话就走,听不听随他去。”
“嗯,”李宗梁很快就点头答应了,“那就这样,早点歇下吧。这事宜早不宜晚,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过去,带上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