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走到街口,一阵“呜、呜”的声音引起了楚云飞的注意,呜呜声一停,人群那面又传来阵阵叫好声。
越过人头可以看到,声音是从一根长杆挑着两块带红穗的菱形木板组成的幌子下的席棚里传来的。
秦川示意楚云飞过去,自己也跟着挤进人群。
挤过去才看清,这是一座当街搭起的芦席棚子,里面放着十来张小桌,已经坐满了客人,席棚外一个铁制冒着明亮炭火的火炉上,座着一个大大的龙嘴紫铜大茶壶,重量足足有四五十斤,壶把就是龙身,制作的极为精美,整条龙龙须、龙鳞、龙爪清晰可辩。铜壶壶身上下两道铜饰花纹更是古色古香。“呜呜”的声音是从壶盖旁的一个小气笛中发出来的。此刻那小气笛随着白色的水汽快速冲出,那小笛还在不住地响个不停。
此刻,不仅是席棚里的茶客,席棚外的路人也围观了不少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给棚里的茶客冲茶汤。
所谓茶汤,秦川看了一眼就清楚了,就是碗里盛好的应该是高粱米面、糜子面用油炒过的,里面还有红糖、白糖、青红丝、芝麻、核桃仁、葡萄干、京糕条、松子仁等调料。
这么大一个铜壶,算上壶把差不多有半人来高,要提着壶把把壶拎起来,首先身体高度就不够,如果一手提着壶把,一手托着壶底倒是没什么问题。可现在不要说这铜壶这么烧着,里面的水汽几乎就和一个小锅炉差不多,那里面的蒸汽可不会仅仅是一百度多些,这里面的蒸汽肯定也是过热蒸汽,秦川根据那炉子里炭火的颜色可以大致估计出,壶里的蒸汽温度要在一百五十度到二百度之间,这么高的温度,人怎么上的去手?他又如何倒水冲这茶汤?
就在秦川疑惑着的时候,只见那卖茶汤的汉子一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握住壶把一用力,铜壶顿时倾斜,龙头饰成的壶嘴上,龙嘴边两根细细的龙须前端还插着的两个红绒球,随着壶身倾斜,那两个红绒球顿时颤动起来,煞是好看。
随着那铜壶壶身倾斜,一股滚烫的热水直冲碗内,刹那间水满茶汤熟。显然,这汉子不仅臂力甚强,冲这茶汤也是有十年以上经验,否则绝不可能如此纯熟。这滚烫的热水稍有不慎洒到手上,那可不是烫出几个泡那样简单,恐怕顿时就会皮开肉绽。
那中年汉子的表演,顿时搏来阵阵叫好声。秦川看了这汉子的娴熟技艺也大感振奋,还想多看一会,可忽然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楚云飞不见了踪影,急忙拉了李明方挤出人群四下寻找。
刚一挤出人群,李明方就用手指着十几米外的一个围着许多人的铺面。
“东家,不用急,那混小子在那呢。”
围在这个铺面前面的,多是孩子和年轻妇女,楚云飞在这些人中,虽然还略微弯着腰在检看什么,可他还是比那些孩子和妇女高出很多。秦川再向铺子里的架子上看,只见架子上摆满了一尺半高造型各异的彩色泥人,秦川能认得的,有诸葛亮、张飞、关云长,其他的男男女女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楚。
秦川再抬头看铺子正中的牌匾,只见上面黑漆金字写着,“泥人张”三个楷书大字。
泥人张,这个名字秦川前世可是听说,甚至他还看过泥人张的电视剧,对于剧中泥人张不管何人、相貌又是如何否复杂多变,只要他坐于对面,就可一蹴而就,将以你容貌捏制的泥人捏的惟妙惟肖。现在能看到真人,秦川如何不想见一见,看看这个开创了泥塑艺术先河的泥人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秦川凑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坐在案后,案上铺着纸笔,此刻正在手握一大块胶泥,一会看看坐在他对面案前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会低头摆弄着他手中的那块胶泥,在他一双灵巧修长的十指飞快地啮合按压下,那个男孩的容貌在那大块胶泥上逐渐显露出来,只一会功夫,那男子就将手中的一大块胶泥化成那个男孩子的全身泥像,足有四十公分左右。
莫不是,这就是那个蜚声海内外的泥人张?看起来倒是比影视剧里的要年轻许多。
秦川想着,正想开口搭讪,那男子却抬起头,对坐在他对面男孩子身后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妇女说道。
“大嫂,你看看捏的像不像。”
中年男子满怀自信地把泥人递给男孩身后的那个年轻女子,那女子小心翼翼地接过泥人,反复端详了几遍。
“像,太像了,简直就是我家二娃小一号的模子。”
女子一边高兴地把泥人递还给中年男子,一边伸手入怀掏出二十个铜板放到案上。中年男子身边坐着的一个和中年人长得眉眼相似的十五六岁孩子收了钱,提笔在案上的草纸上记下数目和对面男孩衣服的颜色。
秦川知道,这个泥人现在是拿不走的,还要放在铺子里自然风干,然后入窑烘烧,出窑后再打磨上色才成。
看的高兴的楚云飞,伸手入怀,可刚伸了一半又缩回手,怏怏地直起身。
秦川知道,这是楚云飞看着泥人动了心思,可他手里却没钱。楚大柱夫妻两虽然都在做工,可为了这兄弟俩的婚事,一直省吃俭用,平时这兄弟俩手里不可能有什么零花钱。
秦川上前一步站到楚云飞身后:“张先生,给我这兄弟也捏一个泥人。”
秦川在身后一说话,楚云飞顿时脸色涨红忸怩起来。
李明方知道这个东家极为喜爱自己的两个外甥,不想拂了秦川的心意,笑着道:“云飞,东家既然有话,你就捏一个,咱们也留个念想。”
秦川伸手拉住窘态万分的楚云飞,把他硬按到座位上。
那中年男子微笑着点点头,只是略微观察了楚云飞片刻,伸手就从案下拿出一块胶泥,十指飞快地动了起来。秦川这次看了看表,中年男子只用了五分钟,就把楚云飞的泥人像捏完。
这个人像,不仅把楚云飞的容貌一无二至地捏的一丝不差,甚至还隐隐能看的出楚云飞身上那股率真果敢、敢作敢为的精气神。
楚云飞看后兴奋的不得了,他甚至不敢用手接中年男子递过来的泥人,而是双手并拢捧着,反复端详了多时,才恋恋不舍地小心捧还回去。
秦川看的兴起,上前一步道:“张先生,给我也捏个泥人。不过,我这身衣服不能用。”
秦川说着,伸手从案上取过纸笔,就在草纸上用毛笔费力地大致划出一个身穿后世北洋军军服,腰系武装带,腰上挂着一柄刀身修长的长刀,端坐在在一匹前蹄扬起战马上的将军。
李明方看了秦川画的图案,只能认得出秦川画上的人物穿戴就是护厂队那样的制服,至于那个人的神态如何,甚至就是那匹战马他都几乎分辨不出来。
中年男子看了看草纸上的画像,又端详了秦川一会,摇头苦笑道。
“这位先生,如果你穿着这身衣服,再骑在马上在这里,我倒是可以捏的出来。现在这个样子。。。。。。恕我学艺不精,惭愧、惭愧。”
中年人说完,不住地连连拱手致歉。
中年男子这话让秦川不由有些讶然,那个影视剧里可是把这个泥人张演的神乎其神,看来还是有些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