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熬不住夜,江祁便先陪着他回去。
卫戎平日里事情不少,入了春更是忙得很,这样能同她独处的机会是很少的。
星汉灿烂,河面只余叁两小舟,卫戎使人租了一艘,又挥退了那船夫,托着文椒上了船,将船摇到河中心处才往船里头走去。
文椒正煮着茶,见了他进来,将桌上的点心朝他的方向推了推:“饿不饿?”
卫戎摇头,方才从府里头出来时已经用过饭了。
“那是在做什么?”
卫戎顺着她指的方向低头看了看,岸边一男一女背着个包袱,走两步停一下的,颇鬼鬼祟祟。
叁月叁,军中又打趣叫什么“私奔节”。
他笑道:“上巳是定情之日,常有因种种缘故不能在一起的男女约好在今日私奔。”
他又摇摇头,颇不赞同道:“奔为妾,聘为妻,不妥。”
文椒却是没想到古人私奔是这副模样的,一时觉得有些新鲜,又少听卫戎提及这些妻妾之理来,忍不住问他:“若换成你,又该如何?”
卫戎只稍稍愣了两秒,便答:“倒想不出有什么缘故能逼得我这样做。”
文椒唇角的笑意凝住,是了,那些话本子、后来的电视剧不也是这样?
【我给你五百万,你离开我儿子?】
【我在你身上看不见未来?】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所谓俗物。
但对卫戎而言,这些算不得什么。
卫戎也问她:“你呢?”手指的方向正是岸边弓着身子的两人。
文椒摇头:“不会。”
却不是为了什么私奔便是自贱之类的话,而是不值得。对文椒而言,为了那飘渺虚无的长久,作出这样的牺牲,是很不值的。
在一起时尽情投入,像是要真的同对方天长地久一般地真心相待,却永远做好了随时离开、随时分别的准备。
只看当下,不问未来。
文椒看一眼卫戎,心下五味杂陈。
卫戎却是点了点头:“很是。其实今夜走了也没甚么用处。”
他又解释道:“明日家里头报了官,他们跑不远,十有八九要被找回来的。”
“那就是还有十之一二能成了?”文椒晓得在这会儿逃跑是很难成功的,对这些漏网之鱼的例子更感兴趣了些。
卫戎嗯了一声,见她眼睛都亮几分,忍不住捏捏她的脸:“想什么呢?”
文椒如实相告:“听个趣儿,上回茶楼里那说书的老叟念的本子里不是这样说的,那落魄书生拐了千金小姐连夜出逃,竟没被抓回去,你却说不是如此。”
卫戎没料到她在茶楼里听的都是些这样的话本,表情僵了一瞬,才为淮南的官兵正名:“哪有这样容易?莫说那养在闺阁的千金少有出府的时候,人情世故一概不通。就是那落魄书生,又懂个什么了?且府衙里养的都是闲人不成?”
“那是什么样的才跑成了?”
卫戎只是笑:“你又不跑,听这个做什么?”
文椒长睫轻颤,略低了低头,细声道:“好奇罢了。”
卫戎见她收了笑,忽觉有些说不清楚的怪异上了心头。
明明她就在眼前,明明知道两人心意相通,却总感觉她像是线将断不断的纸鸢,一阵不起眼的风便能吹断那细线,将她带走。
卫戎很不喜欢这样的感受,莫名又想起那妇人的话来,将这患得患失归咎于名不正言不顺上头。
想将她打上自己的烙印,想世人都知晓这是他的人。
“娇娇。”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问的,“见一见罢?”
他没有言明见谁,因为她知道。
文椒自然知道,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不好。”
“为何?”卫戎冷了脸,半响后才又问她。
“见了又如何呢?”文椒反问,“成了你府里的某一个人,再过段时日迎来新人,许是姐姐,许是妹妹,然后在王府里头熬着,数着日子等你?”
这是文椒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话锋割开了那些你侬我侬的情意缱绻,让卫戎听全了上次没完的话。
是二人的心照不宣。
卫戎抿唇不语。
直到一阵微风带起一阵涟漪,船身也随之微微动了动,他才站起身来:“娇娇,莫太贪心了。”
“不早了,回吧。”
卫戎走向船头摇着船桨,面寒似冰。
文椒趴在小桌上,肩膀时不时轻颤。
船靠了岸,卫戎先一步踏上岸头,文椒低着头径自上了岸,没有握住那双手。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被风带起的衣角,待她上了车才别过眼去,手握成拳藏于袖中。
人总是控制不住地得到什么又想要更多。
她亦不能免俗。
“世子。”侍从等在一旁,不晓得主子是要上车还是驾马。
“送她回去。”卫戎翻身上马,往王府的方向去。
文椒掀起车帘一角,只望了一眼又放下去。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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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戎的马又停在了两条巷子交汇处。
他瞥一眼丰年巷子的方向,眉头蹙起,到底是回了王府。
自上巳节以来,数不清是第几次在这处停留了。
他同文娇娇仿佛成了陌路人。
他是带着气的。
-她从前说的什么找我赔罪一类的话,也是哄我的罢。
-服个软便这般难了?
-初时便说了,该知晓他的身份才是。
卫戎觉着,文娇娇这个性子,是真的需要磨一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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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祁望一眼发呆的文娇娇,眯了眯眼睛。
今日已是叁月十五了。
这两人这次闹的别扭,瞧着还挺大。
//只是观念不同立场不同身份背景不同。
晚些争取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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