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最大的败笔,也是,她最无力去挽回或左右的事情。
方所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图默不作声地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又兀自开始清理自己嘴唇上的伤口。
他想伸手帮她,但,他莫名觉得,眼前的林图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在等。
等林图带给他意料之外的惊喜。
毕竟,她从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就像是一个不受主机控制的病毒,哪怕在严苛的防火墙防御下,也能寻找到系统最致命的漏洞。
果然,如他所料,林图在他面前沉默了不过十分钟。
等她放下手中染了血的纸巾时,再开口,又是那一日在雪场强忍着伤痛却自信到让人不得不为之侧目的游说者。
“冒昧请教方总一个问题。”
她换作了平日不常见的语气,整个人像是隐藏在地图里的锋利匕首。
“你说。”
方所的唇角玩味地勾了起来,他很期待,在这个节骨眼上林图还能说些什么。
林图声音平静,就像是老练的猎人在林间布置诱饵一般闲适。
“方总当初答应投资凌初是为了什么。”
方所笑而不答,反倒将这个问题反抛给她,“你觉得呢。”
“分蛋糕。”
林图答的简洁。
当今时代,娱乐至死,而这个潜力巨大的市场目前却只有明盛集团一家独大。
以她对方所的了解,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更是一个谨慎的人。
投资凌初,只是他向这个资本水池投的第一块试水石。
他要借助这种方式来摸清这个市场的水流深浅,也借此加强自己的企业在行业内的影响力。
从这个出发点出发,再去审视她同方所之间的合作关系。
林图毫不犹豫就舍弃了已经走进了死胡同的诱饵凌初。
如果方所要蛋糕,那么,她就给方所再拿一块更大的蛋糕。
就像……如果横在她面前的路永远都是绝路,那么,她也会拼尽全力去为自己再创造一条生路。
“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不知方总是否愿意拨冗一听。”
“你说。”
方所又笑,声音温柔,不再似初见那般不近人情。
“我想重新调整跟厚生资本合作的收益目标,不再局限于单一偶像所带来的回报,而是在我所擅长的这一领域帮助厚生资本重新打造一头巨鳄——成立新公司,以吞并ACE为首要目标,并且,在扩张过程中逐步打造属于自己的新生代偶像,取代凌初占领市场。不知方总意下如何?”
谨慎的方所没有第一时间给林图答复。
辞别了仍在犹豫的投资人,林图独自一人走到甲板上,吹着海风,看着静谧之下掩藏着波涛汹涌的夜色,有些好笑自己方才的莽撞与破釜沉舟。
以小博大,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她分明陷在与明成的赌局中无法脱身,却还虚张声势地又抛出了属于方所的另一个更大也更凶险的赌局。
她的确恨明成,恨他将像她这样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他俩从一开始就并不是对等的身份不是吗?
他高高在上,是游戏的主宰者,也是她命运的主宰者。
而她,却卑微好似尘埃,好似路边的蝼蚁般脆弱。
只有取悦了他,挑起了他的兴趣,她才能在荆棘丛中踏出一条为了活命的血路。
她既然选择了参加游戏,就要勇于面对他在游戏中设置的陷阱,不是么?
林图看着无垠的夜色,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长发。
忽然之间,她很想念林起。
这种时候,哪怕他不能真正将她自这样的水深火热中解救,但能够抱着她,鼓励她,也足以让她这颗动荡的心因此而镇定下来。
林图为自己幼稚的想法而失笑,正打算折返自己的房间好好睡一觉。
从宴会里出来的于斯人正站在离她几步之远的位置,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甚至还自认幽默地冲她伸开双臂,“这位美丽的女士,我觉得你现在似乎在寻找一个像我这样的男士的拥抱。”
于斯人最终也没能如愿让美人投怀送抱。
只不过,退而求其次,林图至少愿意跟着他进房间给嘴唇上药,也足够令他感到满足了,
他在自己的行李箱中翻找随身携带的全套野外求生医药包,林图则随意在他不远处坐下,有些跃跃欲试地开口,“你跟方所认识了很久?”
于斯人拿药膏的动作一顿。
他刚才看见方所强行将林图从会场上带走,只不过却并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凌初的出现,应该对林图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他之所以会在看见林图身影的第一时间就走上甲板,也是想要在这一点上刷满自己的好感度。
只可惜,似乎又比那个人晚了一步。
于斯人拧开管状药膏,示意林图别乱动。
“从我们懂事时开始吧……”
懂事时?这么久?
林图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得于斯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沾了药膏的手指一点点印上她的嘴唇,柔软的触感,温热的体温。
林图疼得嘶嘶抽气,于斯人心猿意马,下手便更轻一点,“我跟他是同一个孤儿院的小孩。只不过我比他早几年被人领养。”
林图的眼睛瞪得更大。
方所竟然是孤儿?!
“怎么了?很惊讶?”
于斯人收回手,将药膏重新拧上,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方才被他轻轻抚摸过的红唇之上。
“还想继续听吗?”
林图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于斯人笑着抽了把椅子放在她对面,双腿分开,双手枕着椅背,看着她放松开口。
“别看他现在这么威风,其实当年在孤儿院,都没人愿意跟他一起玩。”
林图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所的性格……的确有些不好相处。也只有于斯人这种神经大条的人,才能抵挡得住他莫名的低气压。
“他很聪明,所有老师教的东西他都能一遍记住,但是他们仍怀疑他这里有问题。”
于斯人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道。
“可当时我们待的孤儿院根本没有条件带他去检查。所以流言四起,慢慢的,所有人都开始疏远他。”
林图脸上的笑容止住,表情慢慢严肃了下来。
“你知道,在外面所有送去孤儿院的儿童都必须有家庭领养。我们做完登记后至少需要等待五年才能获取送养资格。对于常年只能呆在孤儿院里的孩子而言,那就像是一场战争。”
林图的心悬在了嗓子眼。
“后来呢?”
于斯人微不可查地露出一个怀念又苦涩的笑容。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