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过那个所谓的家。
成年后他时不时会回忆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有时想想自己也真是命大,靠着考试帮人作弊都能赚到饭钱,一路上也总有安晓凤这样的贵人伸以援手,可幼时的噩梦到底在他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一直对黑夜心存恐惧,因为他不敢想象在黑暗中睁开眼时会看到什么。
同时,他对亲密关系充满渴望又避之不及,他比谁都清楚这种东西的可怕,就好像是刀头舔蜜,上一秒还能吃到糖,下一秒就会被割破嘴,要想自保,唯一的办法就是敬而远之,把自己变成铁板一块,反正人是生而孤单的,注定要在这条漫长的旅程上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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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添平静地说,位薇也平静地听,等到这段旧事告一段落,她才觉得脸上冰凉,伸手一摸,都是泪水。她吸了吸鼻子,把他手臂抱得更紧,“都过去了,他们不是好父母,你把他们忘掉,以后我会陪着你。”
这些东西早已烙在他身上,又岂是说忘就能忘的?陈添精疲力竭,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似的,他侧过头来,冰凉的嘴唇落在她湿热的泪眼上,恋恋不舍的缱绻缠绵后,低声说:“你现在上楼去睡觉,天一亮就走,去找个靠谱的男人,生个可爱的孩子,把我忘了吧。”
位薇拼命摇头,“不去!我爱你,我忘不了你。”
陈添抱住她,无奈地笑了笑,“傻姑娘,爱哪有这么简单?大好年华,别再为我浪费时间了,走吧。”
搂住她站起来,正想送去楼上卧室,位薇却抓着他不松手,语气惶急又迫切,“你是在害怕吧?你怕旧事重演,怕再受伤害,你对感情毫无信心可又不愿意承认,所以掩耳盗铃?”
陈添微微一震,原本黯淡的目光越来越亮,像火星落入干柴,迅速燃烧了起来。
他习惯了以强者的姿态陪在她身边,他希望能以这种美好又有力的形象被她铭记在心里,因此哪怕诀别他都万分小心地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可这丫头一句话就撕开了他的遮羞布,让他在无地自容之余,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颓然靠倒在桌台上,眼神里的亮芒重归于黯淡,“你说得对,我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是个跌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的废物,实话说现在这么行尸走肉地活着也没什么不好,放弃吧,让我继续滚在烂泥里……”
“闭嘴!不准这么说自己!”位薇又气又急,眼泪扑簌簌直掉,“别太过分!”
这模样比自己被人骂还委屈,陈添被逗笑了,连声安慰道:“好好好,我闭嘴,不哭了不哭了。”
位薇任由他给自己擦泪,抽抽搭搭地问:“陈添,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陈添默然。好些年前他拼命努力只为活下去,后来是想出人头地,如今他有地位又有钱,大部分时候都可以随心所欲,可一时间竟然想不起半点感兴趣的东西,更谈不上对什么事情有执念,他自嘲一笑,“我想被这个世界遗忘,一个人安静地做个美男子。”
“你这人!”刚还在哭的姑娘马上破涕为笑,但这玩笑话的深意却令她无比心酸,她眨着潮湿的眼睫,小心翼翼地问,“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你开不开心?想不想一直那样下去?”
陈添深深地望着她,点了点头,“但是……”
“但是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位薇抢着替他补齐了后半句,“可你看,你好不容易有点想要的东西,又有这么长的日子要过,为什么不尝试着赌一把?没准你会喜欢这种新生活呢?”
陈添早已转过头去,脸隐在背光阴影里瞧不出表情,唯有肩膀不知被什么原因刺激得微微颤抖。
位薇见他似是无动于衷,刚刚淡去的哀伤卷土重来,她可怜巴巴地牵住他衣摆,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来回打转,“你就试一下嘛,试试又不会死。”
罢了!再这么下去陈添的心都要被刺穿了,他猛一收手臂,把她整个人拉到怀里,位薇猝不及防,短暂地愣了,那几乎把她烧成灰的思念和苦楚在胸口泛起沉沙,极致的狂喜让她手足无措,万般挣扎后抬头在他嘴边亲了一口,正要去转个圈圈大笑两声,又狠又急的亲.吻狂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陈添最初只是回应小姑娘那蜻蜓点水的示爱,可随着唇.舌的交.缠越来越深,他也越来越激动,那种激灵灵的痛快让他浑身颤瑟,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吞入腹中,又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肺腑全部掏出来送到她面前,说不清是奉献还是索取,也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深爱,只是本能地放任自己侵.占得更深入。
位薇很快就扛不住了,她双腿发软浑身酥麻,关键是进气没有出气多,求生欲迫使她清醒过来,支支吾吾地说:“让我喘口气啊。”
这申请打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不过默契使陈添准确地理解了这句话,他停下攻击,在她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作为收尾,然后把脸埋在她头发里低低笑着,“来,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位薇先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听见这话,一把搂住他脖子咯咯笑了,“不,我要带你飞升天堂!”
☆、强盗入室
月明风清,一夜安枕,陈添清醒时怀里的位薇依旧在沉睡,睫毛如蝶翅,粉面似海棠,嘴角还抿着甜甜的笑意。他也不禁微笑起来,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定与踏实,就仿佛漂泊万里的孤舟终于找到了那湾独属于自己的港口。
失神间他不小心动了动手臂,枕着他的位薇嘤咛一声,随之睁开惺忪的睡眼,迷离地望着他笑,“好像在做梦。”说完一闭眼睛,开开心心地把头埋进他怀里,准备睡个美滋滋的回笼觉。
陈添顺手摩挲她的头发,眼望透亮的窗外好一番挣扎,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出口,“我要出差。”
位薇迅速抬头,眼睛瞪得老大,满脸惊疑之外,还有一抹不容忽视的委屈。并非她不信任陈添,实在是因为这家伙有前科啊。
陈添自觉得很,不等问就主动交代,目前美国创投基金已经创立,好几个项目即将提上议程,后续不少工作要跟进,他和海伦都是今天的机票,这会儿送机的司机估计都快到门口了。
刚在一起就要分开,位薇老大不情愿,可又不能影响人家干正事,她勉力打起精神,强颜欢笑地看他洗漱收拾,“那你什么时候回?”
陈添盘算了一下,“这……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吧。”
“哦。”位薇瞬间泄气,无精打采地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司机立刻迎上来,接过行李放入后备箱。位薇眼巴巴地盯着他,幽怨地挥手道别。
陈添觉得好笑,搂着她飞快地亲了一口,“乖,等我。”一转身利落地上了商务车。
这模样潇洒得很呐,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