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愿意原谅自己:夏天的故事,1996
在侯麦的影片里,所有的角色永远都在喋喋不休得说话、没完没了得走路。但对侯麦作品食髓知味的观众却兴趣盎然,乐此不疲,甚至,会迷上瘾。经过了六七十年代的六部“道德故事”,以及八十年代的六部“喜剧与谚语”,侯麦在九是年代拍摄了四部“四季的故事”,举重若轻。当你看到第三部《夏天的故事》时,是不会相信出于七旬老人之手的,故事与画面无处不透露出青春的消息;但细细想来,这又只能是一位七旬老人的作品,因为在故事与画面背后是一个智慧老者的思索和情怀。侯麦自己曾说,给他的主人公一匹马,他的电影就是西部片。我私下里理解,这句乍看有点“玄”的话一方面是讲他的电影特性;另一方面指他的主角都是冒险家,不是在沙漠里,而是在道德和欲望之间。而研究者帕斯卡?博尼泽说了另一句话:“诚如德莱叶德《奥德特》一片里的约翰尼斯,因为读了太多的克尔凯戈尔的书,把自己当作是耶稣基督;侯麦的主角们也读了太多的书,把自己当作是别人。”
《夏天的故事》的结构是侯麦最擅长和喜爱的日记体,记录了来到海边度假的男孩加斯帕每天的感情际遇。他在等待女友到来之时,先后遭遇了另两名性格迥异却同样可爱的女孩。三条感情的线索由散漫到紧凑,充满了犹豫、迂回、反复,最后又骤然分解。加斯帕的不确定性将任何一种感情都转化为可能与不可能,几乎是每个男性内心深处的幻想,然而在现实中,我们都是被动得等待、主动得退缩。我们的爱情也许正象加斯帕最后所唱的“水手歌”一样温暖忧伤,最终将随风而逝。作为男性,侯麦捕捉女性心理几乎令人惊奇,没有导演(甚至女性),可以做到如此的亲切、妥帖。而他的镜头从来不责怪任何人,在低视点的画面中,他始终充满爱怜得注视着每个人……而我自己呢,把侯麦的电影看作一种共鸣与自省,影片中的暧昧、谎言、情欲,大致都会让我有代入感。警醒之后,我将愿意原谅自己。当然,也原谅和我一样的人,男人和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