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扭扭滑下去,露出一截光滑如玉的雪肩。谢行止眸色幽深,手指移到她肩上,顿了一下,替她将肩带拨回去。
他猜到她会锁门,但真被她用这种方式拒之门外,难免挫败。
陆南枝不好养。胆小,又有轻度社恐,刚开始对他怯生生的,怎么也不肯亲近。费尽心血好不容易养熟了,她肯黏着自己,现在又回到解放前。
谢家人喜木,他和谢行舟也不例外。无论家中还是公司,都以原木制品居多。“Atwood”的作品合他心意,可惜陆爷爷去世后一落千丈,再无灵性。
直到陆南枝设计出夺得IFDA金叶奖的那把椅子。
陆南枝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曾见过她,那时只觉得小姑娘可怜,没有过多在意。后来陆南枝叔叔急急忙忙向谢氏邀功,希望谢氏能施以援手的庆功宴上,他又见到了她。他已听说陆爷爷去世一年里陆南枝的境遇,这次便多了一丝怜惜。
让谢行止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的,还是拜访南阁,见过她散落在房间里的图纸。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融合了她父母与爷爷设计的长处,又衍生出自己想法的设计。宛如漫天星辰坠落,让这个看似平凡的小姑娘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注定会为了谢氏放弃建筑,但他不想见她被埋没,落在她叔叔这样丑陋不堪的商人手里。
于是谢行止做出了对他而言这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将陆南枝带回谢家。
刚开始对她也仅仅是对一块璞玉的爱惜,后来小姑娘开始展露心扉,愿意亲近他。所有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亲昵,都化作甜腻丝线,一点一点将他拉入深渊。
一块处处都合他心意,由他亲手雕刻的美玉。一个从小心翼翼到缠着他要抱抱才肯睡觉的小家伙。全然的依赖和喜欢,让他欲罢不能又疯狂。
他记得刚搬到市区这套房子的时候,陆南枝睡不好。无论多晚,一定要待在沙发上等他回家哄她才肯睡。于是那时候回家,总能看到沙发里蜷成一团的小姑娘。客厅灯只开一盏,光线昏暗不明,却能衍生出许多关于“家”的美好想象。
陆南枝睡得不沉,听到声响,便迷迷糊糊揉揉眼睛爬起来,伸出两只雪白纤细的手臂要他抱回房间。明明娇小又柔软,抱在怀里却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还记得陆南枝心血来潮找谢行舟教她做饭,太复杂的学不会,只让谢行舟大材小用教她番茄炒蛋。如果她不是陆南枝,可能已经被谢行舟和DE美食协会的人打死了。可是后来他生日的时候,陆南枝为他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最普通的挂面,浇满切得大小不一的番茄和碎碎的鸡蛋,红红黄黄上撒着碧绿的葱段。小姑娘趴在桌边看他,两只眼睛亮晶晶将面往他跟前一推:“生日快乐!”
后来这就成了他生日时的传统,哪怕谢行止自己不记得,也有一个人提醒他。因为他,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天成了她眼里特殊的日子。
谢行止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接手谢氏那刻起就已成为众人眼中手段狠厉的铁血暴君。甚至他,也早在背弃理想时放任自己陷入黑暗的泥泞。
直到黑暗中重新有了光。
触手可及的光,温暖又柔软,叫他如何能放手。
他不后悔对陆南枝做的一切,因为他不可能满足现在的关系。他渴望的是更亲近,犹如渴血的兽类那样渴望着她。
如果她想逃,哪怕打碎她的筋骨,他也要让她留下乖乖接受他的庇护。等到她愿意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会将他的心,连带着整个世界一起送给她。
撩开陆南枝的碎发,俯身在她额前轻轻一吻。谢行止沉溺在她的香气里深深吐息,半晌才缓缓起身,重新锁上门离开。
***
陆南枝房间的装饰和她南阁的卧室很像,清晨微光透过米白色窗帘缝隙洒进来,小姑娘也慢吞吞转醒。手背搁在眼皮上揉几下,抓着小松鼠“Pine”坐起来。
顶着蓬松的头发坐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清醒,陆南枝跳下床洗漱完就往餐厅走。
一切只是重复曾经无数个清晨下意识的动作,等看见早已坐在餐厅浏览早间新闻的男人时,脚步猛然停住。
谢行止在家穿得休闲,黑色衬衣扣子解开几颗,衣袖整齐叠上去,露出线条紧实有力量感的小臂。
她还不是很敢直接面对他,犹犹豫豫就要往后退的时候,男人淡淡喝一口茶,视线依旧落在手中的平板上,语气却不容拒绝:“过来吃饭。”
谢行止喜欢喝茶,明明还不满三十岁,生活习性却跟中老年人一样。
陆南枝僵持片刻,泄了气,走过去拉开离谢行止最远的凳子。谢行止显然不满她的躲避,手指敲敲桌面:“坐过来。”
扭捏是没有用的,陆南枝撇撇嘴,乖乖坐到他身旁的位置。
谢行止终于肯把视线从平板上转移,替她倒半杯牛奶,又将三明治分一块到她盘子里。牛奶和三明治都是热的,他对她作息时间的掌控比她自己还清楚。
看陆南枝乖乖吃饭,谢行止心情也不错,问她:“宿舍怎么样?”
谢行止突然问学校的事让陆南枝愣了一下,点点头:“挺好的。”
“见到室友了么?”
摇头:“没有。”
“真决定住校了?”
陆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小小声:“嗯……”
气氛短暂凝固片刻,谢行止指腹微微摩挲杯壁,沉声开口:“如果我不希望你住校呢?”
陆南枝立刻慌了,一双美眸惊恐地抬起来看他。谢行止被这视线刺痛,嗤笑一声:“别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
如果他完全不希望陆南枝住校,就不会为她物色学校的宿舍。
私心当然不想陆南枝离开他半步,但她有想克服社恐尝试适应群体生活的念头,他不应该阻拦。虽然讽刺的是,让她迈出这一步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受到他的刺激。
他还能怎样呢?
谢行止在心底叹息,小公主要尝试接触更多人类,他愿意为她创造条件。除了逃离他,想要星星也给她摘下来。
听到谢行止说“随口说说”,陆南枝顿时松一口气,谁料气还没舒完,就听谢行止又补充一句:“我看过你的课表,周四到周日必须回家住。我没空的时候张叔会负责接送。”
陆南枝:“……”
陆南枝试图争取,但对上谢行止明显带警告意味的眼眸,又想起昨天刚到宿舍楼下就打退堂鼓的自己,嘴唇动了动,妥协:“知道了……”
谢行止满意她的听话,抬腕看一眼时间,安排今天的行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上午带你去买。吃过饭下午去见L大建筑系的杜教授。”
“杜教授?你认识他啊?”陆南枝报考的专业是建筑学,L大建筑系历史悠久,有诸多著名研究室。谢行止所说的杜教授是国内著名建筑大师,擅长将东方古典传统与现代设计结合,尤其钟爱木结构,个人风格鲜明。
对于喜爱木头的陆南枝,他是最合适的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