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下意识紧张起来,他问:“哥,我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现场很严重,对吗?”
“是有些严重,救护人员现在在抬周围受伤的人上车。不过你放心,离我有段距离,我很好。”
“嗯。”顾慈然点点头。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浮现两个人身处冰蓝色的海水的画面。身体被绵密海水束缚,挣扎无望,只有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死去。
他小声嗫嚅:“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真的好想你。”
“还得有一会儿。”项辙低头看看手表,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太晚了,睡觉吧,睡着了就不想了。”
“我睡不着,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蛋糕。”
顾慈然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安静了很久,熟悉的声音消失了,听筒里只有现场混乱的重重喧嚣。
“你不生气吗?”项辙突然问。
“我最近忙,对你关心少了,还把你生日都忘掉了。”
项辙轻轻咳嗽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被烟呛的,还是不注意身体感冒了。
“有一点...”
“但是刚刚听到你祝我生日快乐,就...好像没有了,我就不生气了。”
并且这跟其他事比起来,真的算不了什么。
你好好的,才是最好的生日祝福。
“哥哥,我真的特别想你。”
项辙现在好想抱抱他,好想好想。
“小慈,我会给你补过,重新陪你过一次。”
“哥,真的没关系。我就是吐吐槽说出来就好了,而且其他人给我祝福了,我真的不难过。队友哥哥们送了游戏机和乐高给我。妈妈也寄了一些好吃的零食,她还送了好多明信片。”
顾慈然说着说着声音莫名越来越小。
......
合着这么多人真的就他忘了,项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多人都记得,只有我忘了。”项辙忍不住自嘲。
“也不是,还有一个...”
“谁?”
“爸爸。”顾慈然突然说:“我晚上去医院看爸,但是他不见了......”
项辙平静地说:“我安排他去一个他该去的地方,你不用担心。”
“是吗?”
“是。”
顾慈然不说话,安静听着电话里项辙那边的风声。
项辙不解,他甚至有些轻微生气。他压抑着,努力平静问到:“他伤害你妈妈,你现在还在担心他吗?”
“哥,不是的。”顾慈然叹了口气。
“我只是觉得妈妈会难过。”
顾慈然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惨淡月光。轻声说:“妈妈因为他出国,说好听点是旅游,说不好听就是疗伤。你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难过吗?”
“妈妈心里还是有点他的位置的,走之前的信里还让我不要怪爸。所以我觉得她可能会很难过...”
“不。许茂佳不会难过。”项辙猛地打断他。
怎么会有人在知道项震葵做了什么之后还能够轻松原谅他?十几年的哄骗与背锅,谁能忍?
“哥,怎么这么说?”
“小慈我问你,如果我骗你,我伤害你,你会原谅我吗?”
项辙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我伤害你十几年,用莫须有的罪名折磨你,我背着你偷情,漠视别人对你的指责与唾骂,你也能原谅我吗?”
顾慈然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你会吗?会这样...对我吗?”
“我不会。”
“那...我可能不知道。我没有办法准确的回答你。不过我能肯定告诉你的是,我还是会希望你好好的。”
“小慈...”
“小慈,项震葵对你妈妈的伤害,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说清的。”
“我知道”,顾慈然声音闷闷的:“但是我懂她。”
许久后项辙叹了口气,“好,我会对他好点。”
“谢谢哥。”
顾慈然不知道想到些什么,有些苦涩地叹了口气:“哥,也谢谢你说,你不会。”
项辙皱了皱眉。
“为什么要说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就是突然想这么说,因为我觉得哥哥...非常好,真的非常非常好。哥哥明明值得更好的人,但是却愿意对我这么说。”
“什么?”
“哥,你特别好,我好喜欢你。”
“我也好想你。”
这是顾慈然今晚说的第三个“好想你”,带鼻音的。
“乖宝,你怎么了?”项辙的声音不自觉放柔。
“...我今天做了个梦。我梦见我们跳海了,都死了。是我拉着你跳的,你本来可以不跳的,但是我一求你,你就跟着我一起下去了。太真实了哥哥。”
顾慈然有些哽咽:“我看着你一点一点地没有呼吸,掉下去,慢慢再也看不到。”
“我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我的人生算快过了四分之一了,但目前为止没有干出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不是一糊到底,我似乎真的没什么作为。我一点也不聪明,还非常幼稚,喜欢在熟识的人面前撒娇任性。”
“我知道这只是个梦。但是还是害怕的。因为我...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是我先要你跟我在一起的。哥,我...”
“闭嘴听我说。”
项辙忍无可忍,拒绝小孩继续胡说八道。
“小慈,乖宝。你冷静一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停止胡思乱想。你很好很优秀。你说你普通庸碌,别他妈放屁。你那么小就懂得努力生活,到底哪里不值得骄傲?我只爱你。。”
“我没有那么好,不要把我套上太多好的词语。你自己应该知道的,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只有对你。爱你、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不会离开你,想和你在一起,现在是,以后也是。相信我一下好不好?”
“不要多想,相信哥哥,好不好?”
顾慈然有些想哭。
项辙靠在车旁,红夜下的侧脸被火光描摹得越发锋利。声音却温柔:“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这样才是乖孩子,好不好?”
顾慈然在黑暗中擦掉自己的眼泪,闭上眼深深呼吸。许久后同样坚定的声音轻声响起:“好。”
风又在吹,冒着红光的灰烬在沥青公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走。熊熊大火之下,整个车子几乎被火焰全部吞噬,它躺在黑色废墟里,绝望裸露出嶙峋的车架。烈火灼人,寒夜里也有滚滚强势热浪传递。
远处是烟尘火海,听筒里却是家的方向。
“火灭了!”劳累了几个小时的消防员终于涌上了笑容。他们摘下面罩,带着汗水相互拥抱。
项辙回头,对着电话那头笑了,他说:“等我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