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是半点也拿不出来,反而态度略拘谨说:“她既姓了梅,又是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送入了珩王府,自然是我们对不住王爷了。”
“是以我们昨日便备下了放妾书。”
他说着,自有下人将那文书送上。
君楚瑾拿来略略扫过,上面只说梅幼舒品性不堪,身份难登大雅之堂之类,梅府的态度显然已经是将她当做是罪恶的源头了。
他略作沉思,随即道:“这么说来,您是不打算认这个女儿了。”
梅正廷说:“我念她年幼无知,自然会继续将她留在府上将养着,但她这声‘父亲’我是不能再接受了。”
眼下之意,他是要与梅幼舒断绝那父女关系,而后再以仁善的念头留下对方,以全了自己名声。
君楚瑾道:“这样也好。”
这样,小姑娘就与梅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就是他一个人的,不需要任何人以任何名义再叫她受委屈。
“那……”
梅正廷看着那放妾书,示意对方早做决断,却见君楚瑾将那纸接过,而后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清脆响亮地撕成了两半。
“殿下——”郑氏见状顿时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外面如今谣言四起,都知道她、她母亲与数人风流之后的孩子,只怕这样一来,于您的名声也是不利。”
“夫人,想来您听岔了。”君楚瑾身后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嬷嬷忽然出了声,“京中不曾有过这样的谣言。”
郑氏脸色微变。
君楚瑾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说:“既然如此,还请二位带我去将舒儿接回王府去。”
他话说到这个地步,梅正廷自然不能非要逼着对方放妾。
他一行人到了后院里,君楚瑾瞧见这四处杂草丛生却皱了皱眉。
史嬷嬷说:“这院子本就是个荒废的,昨日便将姑娘暂且安置在了杂物屋子里头,这就叫人放她出来。”
她说着,便有仆妇拿了钥匙将一件阴暗窄小的屋子门打开,便站在门口瞧着,里头竟是半点光线也不透的。
君楚瑾心想小姑娘定然是受委屈了,当下便要进去叫她安心。
岂料梅幼舒只团在角落里,整个人一动也不动的。
他半跪在她面前,轻声唤她。
也不知唤了多久,小姑娘才慢慢睁开了眼,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便似受到惊吓般给了他一个耳光。
小姑娘力气不大,可指甲却尖锐得很,这一巴掌下去一下子就在对方侧脸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梅正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正要呵斥她,却被郑氏拉住。
郑氏心想,随这小姑娘作就是了,她还不信这珩王就是个贱骨头,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打了都没个气性。
君楚瑾脸上自然是没有好脸色了。
而小姑娘整个身子却都在颤抖着,明明是在这样暖的天里,她却好似掉进了冰窖之中,整个人哆嗦个不停。
“殿下,她似乎有些……不太对。”微珀在他身后轻声提醒道。
“我知道。”君楚瑾脸色愈发难看,他本想等小姑娘平静下来再与她说话,但此刻看来她竟好似不会好了一般,叫他心里愈发沉甸甸的。
他直接脱下了外衣将小姑娘包上抱进了怀中,起身出了门时,又停住了脚步看那封得密密实实的窗子。
郑氏心里一悬,便上前来说:“殿下,她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世,如今这幅样子,想来是要有人好好开导的。”
她一句话直接将梅幼舒这幅模样的责任归咎到了对方自己身上,竟与她梅府无半点关联似的。
君楚瑾脸色若结了冰棱般也不应她的话,只将人带走,其余一概不应。
梅正廷见他们就这样走了,只说:“那珩王是个什么意思,我瞧他颇有迁怒我们梅府的样子,难不成我被那母女两个骗了也都成了我的不是了?”
郑氏叹了口气说:“只怕舒儿也是个心眼深的,你瞧瞧,咱们只是把她关了一晚上,又没有对她做什么,她便做出这幅样子来,生怕旁人不知道咱们是虐待了她。”
梅正廷沉了脸,说:“罢了罢了,横竖我再不会认这种人做女儿,这六年就权当我养了个白眼狼算了,我吃的亏我自己吞了还不行吗?”
郑氏见他气走,便立马阴了脸将史嬷嬷叫来,说:“你先前怎么对我说的?”
“我……我是打听到她是逃出王府去的,该是被珩王厌倦了才是。”
郑氏都气笑了,指着他们方才离开的地方,说:“那珩王还把脸凑过去给对方打,你觉得这是厌倦的样子吗?”
史嬷嬷默了下来。
郑氏又说:“你去将那些负责散话的人叫来,为何到现在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史嬷嬷去了,片刻又回来说:“那些负责替咱们散话的人都被关进大牢了。”
“外面是有传言,但却说的是珩王殿下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他身边那嬷嬷为了照顾他,丢了自己的女儿,后来珩王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替对方找了回来,还将那嬷嬷的女儿纳入了王府照顾。”
“什么?”郑氏只觉得头疼,她布置好的一切,仿佛早有人抢在她前头一步先做下了。
“说是……是那王氏当初流了孩子,伤透了心,才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养,而老爷念着与她一夜夫妻情,才将她们母女俩接入了王府照顾。”
“荒谬!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郑氏将茶盘都掀了,“那个老东西不知羞耻,会有这样的好心?”
她原本就是要在他脸上抹黑,叫他恶心懊恼内疚,如今这事情反而成了他头上的光环,他能恨那丫头才见了鬼了!
“夫人,只怕咱们早就被人盯上了。”史嬷嬷冷静说道:“你我之间商量的事情,从来都没有第三人知道,也就昨日咱们才安排了人去散播谣言,可那些人才走出府去没多久就被抓了,若非有人一直盯着梅府,怎么可能这样灵通?”
“你是说……”郑氏不免迟疑。
“那珩王殿下这样紧张三姑娘,昨日却不见人影……”史嬷嬷话中的意思已然明了。
郑氏揉着眉心,摆了摆手让对方住口。
原本是想痛打落水狗,却不想碰上了铁板,要说她与梅幼舒有什么深仇大恨,实则也就是将那母女俩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将她们都碾碎了。
若她早知道珩王在这里的态度,是断然不愿冒这等风险的。
“暂且莫要再理会这事情了,我还不想引火烧身。”
就算这根刺烂进了她的肉里,她再怎么恶心也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史嬷嬷说:“那我这就去将一些闲碎料理干净。”
郑氏点了点头,只歪在了榻上,整颗心都烧得慌。
她真是恨,难道真的拿那小娘养的东西一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