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虽然看云柏不爽,但见贺明睿吃瘪,更令他感到高兴,之前几个吃过亏的人也悄悄伸出脑袋,风向一面倒。
贺明睿狠狠瞪了云柏一眼,两人的梁子是结下了,无论怎样,今日是裴老将军宴客,云柏有一句话说得对,纵然他再骄纵无礼,也不能喧宾夺主。
宴会又开始热闹起来,沾贺明睿的光,云柏也成了名人儿。
李庭威官居高位,很有几分面子,知道云清是他外孙,还是金科举人,夸赞他的人多,但对云柏却言到即止,态度明显没有之前亲热,云柏心知肚明,他得罪过端王爷,被贺世子大刺刺地说出来,有人敢夸赞他,结交他才怪。并且,他和李太傅也不是真正的亲系,年纪又小,这些人会转变得如此明显,不理他也在情理之中。
云清有些担忧,怕弟弟想不开,只是云柏始终笑意盈然,却让他猜不出心绪。也不知如何事好。
注意到他的神情,云柏心中一暖,温润如玉的笑容如花绽放,显得更真切了些:“哥哥无需担忧,弟弟很好。”
云清放下心来,这位弟弟一直都很懂事,应当不会胡思乱想,其实他也烦不胜烦,不认我那些夸他的都是真话,也不认为和他们结交有用,只是外祖父一番心意,他又怎好辜负。
李庭威带着云清、云柏来到裴老将军面前,寒暄着说:“老将军真是老当益壮,今日知道贵府宴客,我这两个外孙就闹着要一睹风采,这不,小子不懂事儿,给你添麻烦了。”说着,便转头看向云柏,横眉一瞪,喝道:“还不去给裴老将军道歉。”
云柏心中一个激灵,知道这是外公给他制造的机会,也不扭捏做作,当即便站了出来:“小子顾云柏,见过裴老将军,听说将军当年征战无数,心中向往,特意求了外公前来拜见,刚刚同贺世子开玩笑,扰了宴会,还望将军不要责怪,小子准备了画作一幅赠与将军,还望您老人家不要嫌弃。”说着,便吩咐下人去拿。
底下的人一阵嘘嘘,一个个心中透亮,难怪李庭威要带外孙来,原来是想引荐给将军府,不过他这把算盘怕是要打空了,谁不知裴老将军是个粗人,最不喜欢舞文弄墨,送画?亏他想得出来。何况刚刚几个带着儿子前来拜见的官员,虽然没有灰溜溜地走了,却也没有讨到好处。嘲讽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向云柏射来,其中以贺明睿更甚,道歉就道歉,竟然还把他拉下水。
裴老将军含笑,并不在意,六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依旧很精神,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肃杀,冷冽的气质,想来是在战场上常年养成的习惯,不管李庭威打什么主意都与他无关。7k7k001.不过一幅画罢了,若是一位大人送画,他可以随口拒绝,只是换成这小孩嘛,先看着办吧,反正谁都知道他不好这一口。
云清眼睛一亮,若是画,想来一定是六妹的作品,就算裴将军不喜,也一定惊艳全场。
李庭威注意着外孙的表情,还有云柏的不惊不怒,心中淡定了,这孩子知道轻重,既然选择送画,应该有他的道理,心中升起了一些期待,究竟是何等大作,竟让这兄弟两如此有信心。
不一会儿,画卷便拿来了,云柏捧着画卷双手奉上,成败在此一举,双目灼灼发亮地看向裴仁庆:“请老将军过目。”
裴老将军接过画卷,并不急着打开,只淡淡的赞道:“是个好孩子,李大人回去着人好好教导,将来必是国之栋梁。”
“那是自然。”李庭威回答的很是骄傲:“我这外孙虽不是亲生,但却极其聪慧,自幼熟读百书,老夫要给他请师傅,这混小子竟然看不上,说是自己相中了一位,老夫好奇,也就由着他了,能不能成,也随天意。”
李庭威这话说的隐晦,在坐的人却都明白,原来这顾小公子竟是想攀高枝儿,拜裴老将军为师呢,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分量,当真是痴心妄想,多数人都幸灾乐祸起来。
云柏心中感动,心知外公是连老脸都给搭上了给他造势,用李府的脸面帮他赌。
“哟,一幅画就想拜师傅,你小子也不害臊,究竟是哪位名家大作?拿出来看看。”贺明睿笑的得意,明显是想看他的笑话。
“本王也很好奇,不知何等大作,裴老将军也让我们欣赏欣赏。”五王爷风淡云清地说道,自从前次端王府一见,他就觉得此子非凡,心中很好奇,这次他又有什么主意,一幅画就想拜师,该说他异想天开呢,还是胸有成竹。
云柏浅笑若风,仿佛没听见别人的嘲讽,他正愁裴老将军不会打开画卷,贺世子,和五皇子的话正中下怀,说起来,自己还要感谢他们。
裴仁庆无可无不可,毫不在意地把画卷展开,随意扫了一眼,接着瞪大了眼睛,拿着画卷的手颤抖了起来,双目如炬的看着画面,仿佛生怕错漏了一点点。
他的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从开始的嘲讽变成了好奇,究竟是怎样一幅画,竟能让这位泰山压顶也不动于色的老将军失态。
“裴老将军可否满意?”云柏朗声问道。
裴仁庆笑了起来,止不住地点头:“满意,满意,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云柏立马背如针刺,别人看他的目光也立即变得不同。
裴仁庆笑完过后,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不过”想以此拜他为师,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云柏心有所感,他也没指望一幅画就能拜师成功,笑道:“裴老将军放心,云柏自幼熟读兵法,拜师一事并不敢提,只是偶有问题请教,还请您多加指点。”
“究竟是什么画?让我们也看看。”贺明睿插言说道,心中好奇得直痒痒。其他人也伸长了脖子。
裴仁庆也不吝啬,看得出心情很好,大大方方把画卷展示在众人面前。
只所谓妙笔丹青,出神入化,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栩栩如生的山河画卷,让人看得心旷神怡,仿佛大好山河就在眼前。许多人暗自懊悔,原来裴老将军喜欢山河图,更有人心中纳闷,裴老将军又不懂此道,这画纵然再好,也不值得他如此激动啊。
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流云居士是谁?”
“没听说过。”
云清心中了然,流云、流云,可不就是云舒吗?云柏心中也很高兴,不管今日拜师结果如何,总算和将军府拉上关系。
罗霆楠紧锁眉头,呆立在画卷面前不动,看着上面那一首诗,喃喃念道:“虎踞辽冀山海间,龙蟠大地风雨澜。万山叠嶂城一线,炮火兵戎几许年?”
“喂?你怎么啦?”贺明睿有些担忧,他这冷面表弟很少失态。
“这是山海关。”罗霆楠肯定地说道。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参加过山海关一战的将领更是凑上前来。这是哪里,那是哪里,互相指指点点地说个不停,不知是谁忽然骂了一句:“妈,的,当年要是有这画,我兄弟也不会死。”
裴仁庆心神一震,是啊,当年要是有这幅画,他也不会身受重伤,再也上不了战场。
罗霆楠看向云柏,眸中迸射出冷冽的光芒,问道:“你可知流云居士是谁?”这幅画明显是从高空俯视而作,他相信,纵然站在山海关最高处,也不可能看得如此全面。
云柏心中已凛,只觉得浑身冷飕飕地,摇了摇头,道:“这幅画我也是偶然所得。”
罗霆楠收回目光,云柏舒了口气,面对这家伙的压力还真大,以前怎么都不觉得。看他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当真是皇家出品吗,气势都比普通人厉害百倍。
李庭威心中一默,自是不会相信他的话,不过也不会多问,看样子,清儿应是知道此人,既然连外孙也打算隐瞒,想必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要对他们没有坏处,知不知道又有何关系。
云柏笑着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这是按姐姐吩咐,写下的一些兵法总汇,恭敬地看向裴老将军,说道:“这是学生写下的一些总汇,可惜是纸上谈兵,学生没上过战场,若有不妥之处,还望裴老将军指点。”
李庭威笑了,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留本册子在这儿,以后登门拜访也有借口,人家收了你的画,自是要对你指点一二。今天的赌局,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没有输,这一次忙,帮的值。
裴仁庆讶然,原以为这孩子善于钻营,才在他面前讨好,看样子却不是那么回事,接过册子随意翻看了一下,立马被吸引住目光,对于好学的孩子,老人家总是比较喜欢,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上面的见解竟是出自一个孩子之手,随意问了几个问题,云柏对答如流,直到天色渐暗,宴会结束,裴老将军还意犹未尽,云柏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说出一些自己的想法,所有的宾客都成了陪衬,拜师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贺明睿看向他的目光甚至带了点惊奇,怎么也想不到,这孩子当真才学满腹。
今天将军府宴会,无论谁来,有什么目的,最大的赢家却成了云柏,出尽风头不说,还得了裴老将军青眼,端王看着他的目光也变了颜色,侯府想必又要有另一个风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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