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离别
开春二月,天气刚刚回暖,屋子里依旧烧着木炭,外面却不是那么冷,冰雪初融的大地上冒出了新绿,柳枝儿也渐渐发了芽,初春的太阳暖洋洋照在身上,使得人昏昏欲睡。(.k6UK.)
自从搬了家,云舒小日子过得悠哉极了,王氏已经把家交给她打理,无事就喜欢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看账本,亦或者看书画画。宫廷规矩还有官员们的爱好,礼节来往都学得差不多,作为一个标准的世子妃,容嬷嬷对她满意极了。
云柏继续前往裴府上课,还有一个月云清就要成亲,府里每个人都喜气洋洋,连几位姨娘都不例外。顾元重春风得意,心情好了,后院自是也雨露均占,又让周姨娘得意了一把,若不是云舒把府中管理的滴水不露,说不定还真让她钻了空子去。不过这里不比侯府,没有老太太撑腰,她也不敢太闹腾,最多在物品上争个长短,往往云舒都把问题扔给顾元重,然后她就会失宠几天,接着一嗔一笑,又把顾元重迷惑去,云舒有时都不知说什么好,真不明白这徐娘半老有何招数,竟一次次让她那老爹回心转意。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不闹出大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至少顾元重现在极为尊重王氏,感觉他对几位姨娘,就像逗弄小猫小狗,估计是周姨娘撒泼的次数多了,他也免疫了,这样逗弄逗弄,还逗弄出乐趣来了,每次看见这两只,云舒身体就感觉一阵发寒,是被恶心的。
“娘,您怎么来了。”云舒正懒洋洋靠在贵妃塌上,手里执着本书,旁边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有几碟点心和水果,还有一碗热茶,看起来好不悠闲。
王氏轻轻一笑,小丫鬟自觉地从屋里又抬出一张软塌来,王氏手扶着腰,缓缓坐下,她现在肚子已经很大,六个月的身孕,看起来像七八个月一样,云舒有时还真有些担心,就怕生产时胎儿太大。
王氏努努嘴,做了一个很幽默的表情,她现在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对顾元重已然不在乎,又是儿女双全,用云舒的话来说,就是闲来无事打酱油,天天都乐得不行。
云舒眼睛一亮,清澈的眸光流转,唇边含着浅浅的笑:“娘可是又听见什么笑话。”
王氏点头,又摇了摇头:“今儿我找到两盆红珊瑚,让人从大门抬进来,以后给你做嫁妆。”
云舒抚额,娘也学坏了,这两天家里太安静,周姨娘又得宠了好几天,想来娘也挺无聊,给她的嫁妆,直接放去漪澜小筑,或是入库都行,哪用得着大张旗鼓从外面抬进来。swisen.
王氏见自家女儿的表情,随意地撇了撇嘴,然地说道:“看她好过,我就不好过,相比气来我宁愿让她难过,省得又出什么乱子。”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坚决不让任何人出头。眼看着要拔尖,就打一棍子,其实只要置身事外,看几个小妾窝里斗也挺好玩儿,不是没想过直接清楚隐患,可去了这个又来那个,何必呢,就现在这几人熟悉,陪着玩玩儿也不错。
云舒汗颜,没想到娘也说得出这种话来,不过心里挺欣慰,如此娘就可以在后院立于不败之地,她就怕娘太超然,不知道去争去抢,哪怕是娘不要的东西,最起码,娘不要,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宠爱这种东西最虚无缥缈,就看谁玩儿得过谁。
当晚,顾元重歇在周姨娘房里,第二天从衙门回来就问王氏:“红珊瑚盆景不错,静宁的嫁妆,你也给准备一份,不要厚此薄彼。”
王氏一听,火气就来了,顾元重果然还是顾元重,狗改不了吃屎,她就知道不能让周姨娘得宠,否则就会有事端,手捂着肚子,柔柔地斜了他一眼:“老爷怎么说话呢,嫁给你这些年我可有厚此薄彼过,就连静宁的嫁妆,我都怕周姨娘不满,给了她银钱去置办,红珊瑚虽少,可也不是很难得,让她去打听打听就是了,若要额外给静宁添妆,我又不是不允,你怎能随意给我添罪名。”
说着,王氏眼泪就掉了下来,然后肚子有些疼,径直把顾元重赶出屋子,哉地把手帕一扔,若是仔细去闻,就会发现帕子上有股生姜的味道,第二天丫鬟便传来消息,周姨娘又失宠了,顾元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晚上都歇在书房。
经过这些年相处,还有曾在周姨娘那吃的亏,不能不说,王氏把周姨娘脾气一捏一个准,她就知道,只要把红珊瑚亮出来,周姨娘绝对会眼红,周姨娘一眼红,除了跟顾元重撒娇没别的,她等的就是这一出。
请安的时候,周姨娘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弱柳扶风,这词用在少女身上好,用在她身上嘛,云舒左看又看,横看竖看,还真看不出有何美感,不过没办法,谁让顾元重就吃这一套。
王氏随意把她们打发下去,就和云舒说起了闲话,林姨娘和路姨娘现在也算是彻底死心了,抱住王氏的大腿不放。说实话,云舒还真有点儿看不起她们,林姨娘有儿子,路姨娘年轻漂亮,两个加起来还斗不过一个徐娘半老,实在太没用了。
没过多久,金泰楼的管事来了,云舒一问,笑了起来,原来是自家爹的补偿,王氏和她各选了一套头面,难得爹爹大方,不要白不要。总得来说,这次红珊瑚事件完胜,王氏心满意足,云舒选的头面价值千两,心里也是美滋滋。
周姨娘房里帕子碎了一地,拿着剪刀一阵乱剪,本来想砸东西,奈何云舒管家不补给,东西砸了就没了,硬生生把瓷器举起又放下,生了一肚子闷气。
静宁感觉挺无奈,知道姨娘是为她好,想为她多争取些嫁妆,可这招数也太低俗了,兰嬷嬷从前就告诉她,若想要什么东西,绝不能明着开口,这样不仅讨不了好,还会让人觉得贪得无厌,说实话,她宁愿王氏给她办嫁妆,也不愿让姨娘瞎折腾。姨娘毕竟是丫鬟出身眼界有限,又喜欢占小便宜,前次明明说好的几套玉器,拿到手却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一问才知是她贪小便宜被骗了,吃了一个哑巴亏还不敢张扬,否则下场更惨,不仅被别人看笑话,连爹也会不满,感觉实在憋屈,可那毕竟是她姨娘,又能有什么办法,唯有一个忍字了。
二月中旬,边疆传来八百里急报,北方突厥来犯,二十万大军压境,当今天子勃然大怒,下令程如晦为统帅,即日启程去往前线。
云柏也开始忙碌,以前每天至少能见他一面,现在一天到晚都看不到人影儿,云舒忽然有些不安,四哥成亲在即,娘还有三个月生产,她就怕弟弟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还没等她想太多,皇帝一道圣旨,命贺明睿速回封地,并宣召平南王次子进京,谁都摸不准皇帝想些什么,贺明睿生母早逝,所以他才会占着世子之名,却依旧被当作质子留在京中。平南王次子,是现任平南王妃的儿子,也是平南王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若是贺明睿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下任平南王。
这次让他进京,无论怎样,对贺明睿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不过有利也有弊,他是罗霆楠表哥,他的弟弟也就是罗霆楠表弟,不是信不过他和罗霆楠之间的感情,他只是怕平南王妃和恭亲王侧妃联手,此时他未到封地,留京八年在平南没有任何根基,若别人有什么动作,他除了防范以外,竟是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微微的春风拂过,空气中带着青草的香气,贺明睿带着二百余名侍卫整装待发,早先开过送别宴,此时前来道别的只有罗霆楠和云柏。贺明睿在京八年小心翼翼,除了他们两人,竟是连一个之心之人也无。
罗霆楠紧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尽管早知道他要走,心中依旧不舍,经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亦或者后会无期。
云柏拎着一个包裹上前,唇边挂着浅浅的笑,贺明睿此去是他必须经历的历程,也是为了将来而奋斗,作为朋友,除了道声珍重,只能祝他一路平安,撇了撇嘴,嫌弃道:“虽然你这人很讨厌,但我也不能不厚道,这是送给你的,小心慎用。”
贺明睿一愣,笑了起来,仗着身高拍了一下云柏脑袋,这小子连送礼都这么别扭:“谢了,既是顾少爷心意,本世子就勉为其难收下。”
云柏气结,气不打一处来,就知道这人开口没好话,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若不是怕路上不太平,他才不会费心跟姐姐讨要这些,用她的话说就是打家劫舍,居家必备的良品。
“保重。”罗霆楠深深看了他一眼,想了半天,只吐出两个字。
贺明睿点了点头,轻笑起来,还是那么没心没肺,随意地说道:“你也保重,只可惜不能看你成婚,好想看表弟当新郎,真是亏大了,可怜顾六小姐怎就嫁给你这冰块,真没情趣。”
罗霆楠没有理他,心知他这样说只是想冲散一些离别的愁绪。
云柏很想顶两句,但又想着他即将离开,忍了又忍,终是没有破口大骂,眼看着他要上马车,想了想大声喊道:“贺大哥,你要记清楚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贺明睿洒然一笑,没当回事儿,他又不是小孩子,哪能哭着要糖。
云柏气急,眼看着队伍就要启程,上前跑了几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你要记好了,我给你东西也要仔细看。”
贺明睿掀开车帘,看着云柏孩子气的动作,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句:“珍重。”见云柏拉着罗霆楠又急又怒的说话,他的冰山表弟竟被弄得无可奈何,满脸都是妥协,忽然灵光一闪,猛地钻进车内,打开云柏送的包裹。
****、伤药、感冒药、退烧药、袖箭、吹箭,还有几个像铁球一样的东西,娟秀的字体清楚写着每样物品的用法,心中忽然一暖,感觉有些震惊,又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感动,虽说这些东西下三流了点,但为他平安回到封地,却曾加了不少筹码。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云柏是想告诉自己,他所能依靠的还有父亲吗?尽管分别多年,但自己毕竟是他的骨肉,他心里又怎会没有一点内疚,一点想念,只要把握好一个度,或许回到封地的日子,他并不会那么无依。
拿着写物品说明的纸张,贺明睿总觉得字迹有些眼熟,想了半天,也记不起在哪见过,只感觉有些重要,把袖箭戴在腕上玩儿了两下,又把****随身携带,想了想,又放了两个铁球在身上,介绍上说很厉害,姑且相信着吧,转眼把字迹的事儿忘到一边儿,也就错过了一个发现流云居士的机会,后来回想起来,贺明睿哭天抢地,依旧后悔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