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小队?”胖妇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今儿出来,瞧着街上穿靛蓝小褂的小孩一路吆喝什么‘梅记外卖,你点我送’,想来就是你说的外卖小队了。”那个少妇笑着说。
“正是呢,夏日天热,大家的胃口不佳,若是各位夫人府上想要换换口味,只管打发嬷嬷们出来点餐,不出百步,必有外卖小队的。”杜梅双手交握,谦和地说。
杜梅整日琢磨怎样开拓生意,这会儿正是个绝佳的推销机会,这些贵妇诰命都是各府各院当家的女主人,只要她们肯尝试,给梅记外卖机会,杜梅自然能靠美食打动她们。
“还有这等新奇的事,我家淳儿要是知道了,必定是要试一试,明日且叫她点一回。”胖妇人似是十分娇宠自个的女儿,连连点头道。
“梅记的菜肴果然名不虚传,日后等我府上办宴请,少不得要订餐的。”其他几个妇人见胖妇人已然这样说,赶忙附和道。
梅记的菜肴固然好,中书令府的面子更不能驳,凤仙入伙梅记,老太君虽什么话都没说,可这些个女人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又怎么能白吃今儿这一顿呢。
“杜梅在这里先谢过了各位夫人了。”闻言,杜梅立时屈身行礼。
“大掌柜的要说谢,还得先谢王夫人,咱们京中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们过两日都要去参加她家的游园会呢,到时,见着外卖稀罕,往后定少不了要订餐。”中年妇人盘算着家里近期并无大事要办,但老太君的面子不能落,若是找着机会嘴上帮衬帮衬,促成几笔买卖,倒也能马马虎虎说得过去。
“要我说啊,王夫人的园子修得也太是时候了,下月初六,是九王爷的生辰,要行及冠之礼,之后必然要遴选燕王妃,你这会儿办一场轰动江陵城的女孩子游园晚会,这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定是要记得淳儿了。”穿字裙的老妇用帕子掩住嘴角,笑着说。
“万不可这般说呢,我家老爷不过是工部里一个不管事的闲职,淳儿哪里敢肖想燕王妃的位子!”胖妇人面色突变,连连摆手。
“话不能这样说,太后原本属意苏家嫡女苏慕云,论家世才学,她样样拔尖,奈何不入燕王的眼也是枉然,我听说自打去年嫁过去,至今还分房睡呢。”中年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哎呀,这就难怪苏尚书令在大殿上闹那么一出逼婚,可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但没成事,还绝了太后扶她做正妻的念想。”少妇瞪大了眼睛,一副原来如此,恍然大悟的表情。
“如此说来,苏府嫡女只能做燕王侧妃,这正妃还不得是侯爷国公家的千金小姐才能配得上,我家淳儿万没有指望的。”胖妇人忍不住咂舌,而后又叹息道。
“这也难说,淳儿到底是宋中书令的姨侄女,样貌生得国色天香,在江陵城也是排得上号的,加之年纪相当,性子讨喜,太后若是有意,你家老爷的仕途还不是平步青云嘛。”老妇人免不了劝慰道。
这些个贵妇说起八
卦来,和杜家沟的妇人们并没有两样,杜梅在一旁低头收拾碗碟,她本无意听这些,可她们的话像小虫子似的,专拣她的耳朵眼里钻。
现下皇上已过不惑之年,宫中嫔妃众多,而太子年幼,尚未婚配,在这偌大的江陵城中,即将及冠的楚霖就成了众多高官重臣心里最佳东床快婿的人选,而各家主母暗地里较劲,想着法子给自个女儿出风头,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杜梅虽一再告诫自己,楚霖的亲事与自个无关,却仍然控制不了心里翻滚的滋味,这滋味仿佛是打翻了调味罐,酸甜苦辣齐涌上来,她手上活计虽未停,面上却已经变了几番颜色。
妇人们正说到高兴处,并不在意旁边低头做事的杜梅,只有凤仙见她如此,十分心疼,可她半点法子也没有,杜梅样样都好,唯这脾气太犟,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注定是没有办法忍气吞声做姨娘小妾的。
“老祖宗,我瞧着外间起了风,咱们不若到园子里水榭坐坐,喝些凉茶,倒比闷在屋里舒爽些。”凤仙转转眼珠,走到袁老太君身旁,含笑说道。
“我今儿听琳琅说,园子里管水面的婆子要挖藕和荸荠,这会子也不知有没有挖着,咱们且去瞧瞧,若是有,倒还能尝个鲜。”袁老太君适才有些犯困打瞌睡,几个妇人叽叽喳喳说话,她懒得搭理,这会儿听了凤仙的话,一时有了兴趣。
“少淮还安排了唱戏的伶人,咱不如就到水榭去听吧。”凤仙见她应允,忙接着又说。
“好好好,今儿这生辰都是淮儿要办的,他这会儿躲懒去了巡京营,自然是依着你拿主意。”袁老太君笑呵呵地站起来,自有大丫头玲珑上前扶住了她。
各位夫人自然是跟着一起走,门外各家的丫鬟婆子纷纷迎上来,众人一路迤逦而行,穿过被紫藤遮蔽的阴凉游廊,慢慢走到园子里去。
凤仙借着小莲通知伶人的工夫,抓紧时间和杜梅说几句话,她面色有愧地说:“妹妹,当初都是我不好,若我不告诉你那些话,你们,你们……大概……不会到今儿这个地步!”凤仙深深后悔,只觉是自个拆散了他们。
“我与他本就是云泥之别,过去的那些日子都是偶然和侥幸,如今……做朋友也不错。”杜梅忍住心中的酸楚,勉强露出一点笑容说道。
“你今儿也听见了,苏慕云或许真如她们所说,不过是个摆设,燕王并没有欺瞒你。”风险咬了下唇角说道。
“我见过苏夫人,是个温文尔雅的女子,就算他们彼此清白,那又怎样,终归是他的侧妃,有名无实,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再说,还有那么多女孩子为了正妃之位趋之如鹜,飞蛾扑火,姐姐,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杜梅坚定地摇头,她的心会痛,但她依然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她抵死也做不到委曲求。
“唉,姐姐今儿只怕又错了,不该让你送菜来,白惹你伤心难过。”凤仙蹙眉叹息道。
“姐姐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因着今儿这桌席
面,往后肯定还能招揽更多的生意呢。”杜梅笑了笑说。
“你如此说,姐姐也不知该怎样安慰你,我日后若遇着机会,肯定多多推荐咱们的外卖小队,只你要多爱惜自个!”凤仙远远瞧见小莲的身影,拍拍杜梅的肩膀道。
“姐姐在这里也是一样,你快去忙吧,别让老太君和各家夫人久等。”杜梅不想提那些伤心的事,遂催促道。
凤仙和小莲急匆匆走了,杜梅收拾碗碟食盒,走出宋府。
林峥依旧还在外面等她,脸上被热气蒸的是汗水,时不时撩起衣角擦汗。
“东家,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林峥见杜梅出来,赶忙迎上去。
“不碍事,老太君赏酒,我喝了一点。”杜梅掩下心里那些难言的苦楚,抬眸笑着说。
“你又没有酒量,这是宋公子的阿奶赏你,若是以后遇到无礼的男人,你怎么办?”林峥接过食盒放在马车上,有些担心地说,“往后,你别出来送餐了,放眼咱御街上,哪家大掌柜的还亲自送货?”
“咱外卖刚起头,我总要多盯着点。”不知是天热,还是心累,杜梅有些无力地说。
“我刚才在外面,瞧见小子们跑了三两趟,晚上的外卖定要多些,凡事总要慢慢来,谁也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林峥老成,说起话来跟他爹似的。
“我晓得了,晚上你和天义去送吧。”杜梅歪在车座上,只觉那半杯葡萄酿的后劲如同夏日的暴雨,劈头盖脸地席卷而来。
杜梅午饭也没吃,就去后堂睡了,直到傍晚才起来囫囵吃了半碗面条,晚间有五六家外卖,不过都是试探性地点三两样,林峥套了马车,和孙天义一路送去,不大会儿工夫就回来了。
“明儿晚上,吴公子订了整桌酒席,林峥你好生将这些菜和饮品送去,大民和天义,你们到他们府上去一趟,小炒和熘煸还是现做的口味好。”晚间吃了饭,杜梅捏着吴公子点餐的单子说。
“知道了。”众人点头。
“明儿若有工部曹郎中家的点餐单,格外留意报给我。”杜梅想了想说。
“怎么了?”林岱偏头问。
“他家里隔两日要办游园会,请的都是京中贵女,明日大约是试吃,女孩子口味淡,重容貌,咱们得多多留意饮食偏好,在精致上下再做些功夫。”杜梅细细地说。
“咱酒楼的菜大多浓油赤酱,烈焰爆炒,讲究得是麻辣鲜香,酣畅淋漓,若是为了迎合客人,岂不是失了自个的风味!”一个厨子质疑道。
“凡事不宜墨守成规,我们做菜更是如此,就拿老鸭汤来说,它最讲究绵长柔顺,若是我们配沙参就比较适合老人滋补,若是配山药,则温补脾胃,倘放萝卜,则下火更快。这些不是改变,只是因人而异的微调罢了。”杜梅淡淡说着,她并不恼,反而倒是喜欢这种勇于说出自己观点的人。
“好的。”厨子垂下头去,他不得不佩服杜梅心思缜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