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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纪以宁说完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整个空间仿佛停滞静默了一秒。</p>
她低着头,背靠在他怀里,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也不打算去看,因为没有勇气。</p>
下一秒,她整个人忽然被人腾空抱起来,再睁眼时,已然和身后的男人处于面对面的状态,她看见唐易,正一脸兴味地望着她,那么从容的表情,好似已经把她看穿。</p>
她听见他缓缓开口,慢条斯理的声音:“……你在我面前把你自己如此全盘否定了,你在怕什么?”</p>
果然,他已经把她全部看穿。纵然她的说辞九曲十八弯,但对他而言,要看透她复杂说辞之下的真正实意,远远不是件难事。</p>
纪以宁不敢再直视他的眼。</p>
她忽然倾身抱紧他,抬手圈住他,埋首在他颈窝处,前所未有的主动,透着那么明显的慌乱,好似受惊小兽。</p>
唐易静默了一秒,像是不忍心,他抬手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以宁……”</p>
“你不要说话,你先让我说完……”她忽然出声打断他,连声音里也渲染了那么明显的焦虑:“……我以前,非常不喜欢一个故事。希腊神话中,有一个人受刑,他被浸在水中,水到唇边仍得忍受焦渴,而一旦他低下头饮水,水就退去,然后再涨,后又退去,如是循环,叫他看得到,却永远不得……”</p>
唐易了然,替她说下去,“坦塔罗斯,被惩罚的神子。欲求太多,贪恋太盛,最终触怒众神。”</p>
纪以宁忍不住指尖用力,和他的肌肤紧紧相触,她抱紧他,几乎弄疼他。</p>
“唐易……”她的声音有些腻人,说不上是恐惧多一些,还是撒娇多一些:“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你懂不懂?我不喜欢……”</p>
坦塔罗斯,他是贪念,是渴望,是企图。</p>
他是但求却永远的不可得。</p>
就像纪以宁现在对唐易的贪恋。她看得到他,却不知是否够得到他。</p>
她不想成为但求而不得的坦塔罗斯。</p>
她伏在他肩头,声音柔弱而无助:“我否定我自己,因为我不想将来被你否定掉……我不想有一天,唐易忽然后悔,后悔纪以宁不值得他赌了婚姻与性命来要。”</p>
他是她全部的私心,她此生所有的贪恋、渴望、企图,全由他一人维系。</p>
他太完美了,几乎无懈可击。她对他动了一种最无法言说的感情,不能由任何人来分享他,她只想独占。</p>
人在爱恋中,会开掘出一重不同的人格,她逃不掉这一宿命的规律。她渐渐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存在一个全面不同的纪以宁,没有大爱,没有无私,没有道德,甚至没有宽容,只有私心,只有对唐易一人的独占私心。</p>
这一重人格如此隐秘,但却真实存在,所以她才会在听到谦人否定她在唐易身边的存在位置时,那么难过;所以她才会在知道适合唐易的女人大有人在的时候,那么惊慌。</p>
如果将来有一天,纪以宁失去唐易,那么,纪以宁失去的,不仅是唐易这个人,还有内心深处已经存在的那一个,只为唐易一人存在的自己。</p>
换言之,失爱于她,无异于死一次。</p>
……</p>
她说完后,是长久的静默,只懂得木木地抱着他不放。</p>
彼时唐易曾评价纪以宁,不懂得任何勾引男人的手段,生涩得要命。时间过去两年,她仍然还是一点未变,不懂得要他承诺,亦不懂得保护自己。只会把自己全然打开让他看,一点心机都没有,全然不晓得,在感情里,一旦让男人抓住女人的弱点,她就败了。</p>
幸好,纪以宁遇到的,是唐易。</p>
唐易抱了抱她,然后忽然放她下来。</p>
他站起来,穿好衬衫,简单扣了两三颗纽扣。然后捡起刚才散落在地上的她的衣服,一件件为她穿好。羊毛裙的拉链缓缓由他之手拉上,随即他抬手,抚过她的脸。</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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