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看了眼在玄光里面翻滚着的妖怪，他瑟缩了下，说：“会……会消磨我的阳寿？”</p>
“人妖殊途，何况她日。日在你身边，吸取你的阳气，否则你以为方才她在做什么？”</p>
猫妖痛楚的打着滚，哭着喊道：“我没有。相公救过我，我怎么会害相公呢？相公一直身体都不大好，每次晕倒的时候都是我用修为替他续气，并非我吸取他的阳气。”</p>
“妖孽，还在那里强词夺理。”</p>
白暖当时躲在师傅的身后，呆呆的看着那幻化成兽身的猫妖，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很同情那只猫儿。猫妖的眼睛很漂亮，是碧绿色的，如两个通透的翡翠，那么痴情的看着地上的男人，当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表情纵然狰狞，眸中却也在不断的滚着泪水。</p>
那泪水，叫绝望。</p>
白暖几度想和师傅说，要不，放开这猫妖吧，她觉着她应该不是骗人的。</p>
只是那男子忽然间变了脸，又再度抱住慕尘逍的腿，“仙人快救救我，原来我总是晕倒是因为这妖孽的原因。”</p>
一句话，白暖再看见这猫妖的表情，已然凝固。</p>
白暖永远都忘记不了，当时师傅灭杀猫妖的时候，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p>
虽则斩妖除魔是正道应为，而白暖心中也很得意，师傅的慧眼如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白暖却对那男人格外的鄙夷。</p>
如今再回想一下当时的场面，白暖倏然体会到了。</p>
原来妖，便是这般的可悲。</p>
哪怕她说什么，恐怕别人都不相信，只是因为她身上有“妖女”二字。</p>
曾经白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猫妖会哭的如此绝望，现在她豁然开朗，猫妖无错，错的是人心。</p>
猫妖为了报恩，留在这男人的身边，不惜布衣荆钗，不惜过着穷苦的生活，甚至在男人晕倒的时候，渡过去自己的修为，就是为了替男人续命。</p>
白暖如今非常的懂那时候猫妖的碧眼之中的泪光，除却绝望，还有痴情。</p>
只是男人为了自己的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朝夕相伴的女子，死在仙人的剑下。</p>
白暖思及旧事，忽然间泪水婆娑。</p>
人妖殊途，原来竟是这般的残忍。</p>
见那妖女忽然间垂头哭了起来，秦苍的面色变了好几下，他手中的剑举起又放下，举起又放下，最后硬邦邦的道：“你哭什么，莫要以魅惑之术来诱惑我，我不会怜悯你。”</p>
白暖停顿了下，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便不再与他对视，“你要杀便杀，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p>
她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死在自己的二师兄手上，亦是可以无悔了。</p>
秦苍瞠目结舌的看着白暖转身，跪在地上开始刨土。</p>
她是拔出一些红花，双手插在泥土之中，又狠狠的扒开，慢慢的、一点点的，朝着外面刨着土。</p>
秦苍知道自己此番下山便是要按照师傅的意思，斩妖除魔的，尤其眼前这妖女，更是比妖怪更加可怕的魔，她身上的魔气似乎不知道合适收敛了去，但他当然不会不知道，她是谁。</p>
方才就在树林里，他险些就死在这妖女手上。</p>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被自己一剑穿了腰际。</p>
自己的同门，没有一个人受伤，连他自己亦是毫发无伤，可是这妖女，却洒了满地的鲜血。</p>
她就是被这地上躺着的妖孽带走的，只是没想到，再见面，那男妖居然会死。</p>
秦苍的剑微微颤抖着，他似乎想起了刚才妖女所说：你要杀便杀，我有事情要做。</p>
这妖女是要把男妖埋掉，以这花海为泥，以这清湖为伴。</p>
他无法忘却自己师傅的命令，斩妖除魔乃是天道，但是不知为何，秦苍却根本下不了手，尤其是目光之中，这妖女因为刨土，额上滴下的大颗汗珠，他本想说：妖魔之身，纵然是葬到这花海中，只怕来日也会让花枯萎。</p>
不知为何，看见那妖女的眼神，他就狠不下这个心来，本来指着她脖子的剑，莫名的就缓缓放下。</p>
秦苍闭上眼都会想起那妖女站在自己面前，一声柔软的“二师兄”，他那天真可爱的小师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甚至被师傅带回来后，性情大变，这声“二师兄”真的唤起了他很多年前的记忆。</p>
秦苍把剑扔到了白暖面前，声音虽然还是比较僵硬，但多少柔化了许多，“用这把剑铲土，会好一些。”</p>
白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剑，双唇微微抖动了下，扑上前就拿过这把剑，执着的继续把土往外刨。</p>
秦苍静静的站在她身边，如果不是看见过这女人身上魔气外泄的可怕模样，他只会将她当作是寻常的女人。</p>
坑挖出来后，白暖将梦言抱了起来，她最后又看了梦言一眼，虽则与他相识不如叶云笙长，也不如其他人深刻，但却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了最重要的痕迹。</p>
他说，他喜欢自己，或许是真的吧。</p>
那时候的梦言，处心积虑的害自己，引诱自己一步步的踏入入魔的边缘，他的心里，其实是痛快而又悲哀的。</p>
白暖将成为第二个梦言，所以梦言，你不要着急，在地底下等着我。</p>
下辈子，不要再投做狐狸的胎，好好的做个人吧。</p>
将梦言放到土里之后，忽然间秦苍喊了声：“等等。”</p>
虽然白暖心里头还是将他当自己的二师兄，可渐渐已然能够淡然对待，“怎么？”</p>
“妖魔之身入土为安，怕只会染了这片花海。”</p>
白暖听见这句话以后，蓦然的抚着自己的身体，她如今真的可以将墨盈的身体当作是自己的，然则听见秦苍的话的时候，无端的多了很多的悲哀。</p>
原来居然。</p>
原来妖魔的身体还会染了这片漂亮的花海，即便是想要个入土为安都不可能么？</p>
秦苍起身，在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了个瓶子，内中是青翠的水，仿佛还带着竹叶的香气，“用这个。”</p>
白暖怔怔的接过，这让她想起那日二师兄温柔的将糖人儿递到她手中的场景，不自觉的便展颜笑了出来，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肺腑的笑容，“谢谢二师兄。”</p>
秦苍豁然间愣住，再看向这妖女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往那男妖身上洒着清露。</p>
就在他想追问她的时候，身后忽然间传来一群人的声音，“果然！你们两个果然有奸。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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