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掩枯木，青冥上寒天；行人音尘绝，太湖茏烟水。</p>
洞庭西山，石阶盘旋。</p>
沈颜儿拾级而上，踏雪而行。</p>
“沈小姐，”张玄颢在她身后，紧紧相随。</p>
沈颜儿回眸浅笑，那抹笑，极淡极淡，张玄颢心中一痛，趋步上前，扯住沈颜儿的衣袖，劝道，</p>
“沈小姐，那些卑贱之人的粗口恶语，你无须放在心上。”</p>
沈颜儿怔住，不露痕迹地想要避开，哪知，张玄颢却紧抓不放，目光炯炯。</p>
“沈小姐，在下愿娶你为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张玄颢温柔地望着沈颜儿，眼前的女子，玉容含悲，眸中隐泪，憔悴的身姿，在残冬中，显得愈加地楚楚动人。</p>
沈颜儿怔住，不知所措。</p>
“张公子莫要说笑，”沈颜儿震惊过后，自嘲地道，“颜儿已非完璧之身，又曾为他人怀过孩子，张公子乃一朝宰辅之子，家世显赫，颜儿自知高攀不上。”</p>
此生，她从未想过嫁人。</p>
本以为，她能一辈子待在沈家，陪在他的身边，可惜，事不如人愿，如今的沈家，已无她容身之处。</p>
若她继续留在沈家，那些流言蜚语，迟早要牵连到他，这实非她所愿。</p>
或许，只有她出嫁，才能平息那些流言蜚语吧。</p>
“沈小姐，在下句句真心，字字肺腑，”张玄颢眸光炽热，柔情万丈，“不管沈小姐是否相信，在下对沈小姐一见倾心，今生今世，在下非沈小姐不娶。”</p>
“张公子，你是在同情颜儿吗？”她并非冰清玉洁的女子，且声名败坏，堂堂相府公子，怎会想到娶她为妻，沈颜儿心中狐疑。</p>
“颜儿，”张玄颢忽然倾身，将她抱住，“素颜淡伫，暗消繁红，偷得闲心几许，只为相思苦。在下愿对天发誓，今生只娶你沈颜儿为妻。”</p>
沈颜儿一时无法挣脱，又羞又恼。</p>
“张公子，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沈颜儿面颊染红，娇喝道，“男女授受不亲，张公子，快放手！”</p>
“颜儿，在下明白，情之一时，勉强不得，但求颜儿怜在下一片诚心，给在下一次机会。”张玄颢紧紧抱着沈颜儿，不肯松手。</p>
沈颜儿暗叹一声，不再挣扎，此生，她嫁给谁都一样，若真要嫁人，这位相府公子，的确是上上之选。</p>
闭上眼时，沈颜儿泪滴脸颊，为了沈家，更为了他，她不得不出嫁，以断绝那些，犹如洪水猛兽的流言蜚语。</p>
沈颜儿的默许，使得张玄颢心花怒放。</p>
吴中沈家的大小姐，虽尊贵非常，但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他肯娶她，她岂有不应之理，张玄颢暗自得意，笑容满面。</p>
不远处，一袭白衣的沈少爷，脸色铁青，阴戾森冷。</p>
站于沈少爷身旁的季安，看到张玄颢出手抱住沈颜儿，啧啧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平日里严守礼法、温文尔雅的张公子，原来，也会因一时情动，而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少爷，依奴才看，不久之后，我们沈家马上又要办喜事了。”</p>
沈少爷冷哼一声，一脚踩在枯枝上，踩得枯枝，吱吱作响。</p>
“本少爷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既然张玄颢暗中派人四处散播流言，诋毁沈家，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他，作为回敬，绝不会让张玄颢在吴中，安稳度日。</p>
“回少爷，奴才已照您的吩咐，命人到县衙击鼓鸣冤，这一年半载之内，张大人恐怕会有审不完的案子，而且，这案子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季安笑道。</p>
一县之衙，乃威严之地，但在他家少爷眼中，微不足道。</p>
沈少爷嗯了声，眸光微敛，狠狠地盯着张玄颢放在沈颜儿腰间的手。</p>
“少爷，您瞧，人来了。”季安指着匆匆赶来的县衙官差，幸灾乐祸道。</p>
县衙官差的到来，出乎张玄颢的意料。</p>
“颜儿，县衙出了点事，我得立即赶回去处理，” 张玄颢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略带歉意地道，“三日后，在下定派人上贵府提亲，颜儿，等我。”</p>
沈颜儿苦涩一笑。</p>
后悔吗，沈颜儿？她抚胸自问，这般轻率地，将自己嫁了出去，后悔吗。</p>
耳旁，寒风冷冽，呼啸而过，却无人作答。</p>
这一生，她想要的，凤冠霞帔，洞房花烛，永远都不会有。既是奢念，她怎能再期盼？</p>
沈颜儿紧闭双眸，纤细的身姿，傲然独立于风中，沉寂无言。</p>
而在不远处，沈少爷见张玄颢离去，紧握的双手，悄然松开。</p>
“你们都退下。”沈少爷面沉似水，吩咐道，“季安，让人守在山下，不许任何人靠近。”</p>
“是，少爷。”季安叫苦不迭，洞庭西山，又非沈家所有，只怕很快，吴中之地，便会传出沈家少爷仗势欺人，大肆封山，为图一己之乐。</p>
沈少爷独自一人，疾步上前。</p>
“颜儿姐姐，洞庭西山的雪景，如何？”白衣纷飞，俊容出尘。</p>
耳旁的戏谑声传来，沈颜儿不敢置信地睁开眼，他--他怎么来了。但见，他一袭白衣，负手立于雪中，白衣不染浊华，与苍茫之雪，融为一体。</p>
“姐姐喜欢踏雪赏梅，本少爷自然也喜欢。”沈少爷咬牙切齿，艳如桃瓣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沈颜儿，却隐隐含怒。</p>
“颜儿姐姐，本少爷是否打扰到你与张公子的----郎情妾意。”沈少爷面色阴郁，小玉那丫鬟，竟不在她身旁伺候。</p>
沈颜儿心中一痛，不置可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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