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儿神色匆忙地回到沈府，全然不顾，沈家大宅中，那些下人瞧见她时，那满脸的诧异和眼底的讥诮。</p>
一府的大小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地回来，任谁，都会想入非非，更何况是她，沈颜儿，这个声名败坏、不守妇道的沈家大小姐。</p>
“你们都出去！”沈颜儿一回到闺房，便屏退了屋内的丫鬟、仆妇，只留下小玉一人。</p>
胸口处，白裘染红，却抵不过心痛。</p>
“小姐，您怎么受伤了？”小玉的关切之情，听在她的耳中，却是一种莫名的讽刺，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p>
沈颜儿抬眸，眸光冷冽，迟疑道，“小玉，是你吗？”</p>
太湖之滨的那位青衣男子告诉她，她曾服用过催生之药，可那段日子，她住在沈府最偏僻的院落中，她的身边除了小玉，再无旁人。</p>
难道，暗中给她下药的，是小玉？</p>
是这个陪在她身边，对她不离不弃的丫鬟吗；是这个她一直信赖有加，真心相待的丫鬟吗？</p>
沈颜儿心中挣扎，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p>
小玉心虚地低头，惶惶不安地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呀，奴婢听不懂。”</p>
沈颜儿面冷如霜，逼问道，“小玉，我问你，当日，在思过堂之后的院落中，你在我喝的茶水中放了什么？”</p>
“小姐，奴婢冤枉。”小玉退后一步，吓得跪倒在地。</p>
“冤枉吗？”沈颜儿冷笑，眸中却隐隐带泪，“当日，我喝了你送来的茶水之后，便腹痛如割，生不如死，我问你，你推门进屋见到我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p>
小玉闻言，脸色大变。</p>
“我记得，你说，‘小姐，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找稳婆，帮您接生？’小玉，你想起来了吗？”连她都不能确定孩子是否要出世，可小玉，这个未经人事的小丫鬟，却知她将要生子，岂不怪哉。</p>
小玉心中一惊。</p>
“我再问你，替我接生的稳婆，你从何找来？”那时，她被他贬为下人，沈府上下，皆唯恐避她不及，哪会有人好心前来帮她。而小玉，一个无权无势的丫鬟，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帮她请来一位稳婆，怎不令人生疑。</p>
“小姐，那催生药，真的不是奴婢放的。”小玉伏在地上，抽泣道。</p>
“我有说过那是催生药吗？”终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鬟，心一慌，便不打自招，沈颜儿遍体生凉，心更冷，果不其然，是这个忠心不二的丫鬟，给她服了催生之药。</p>
当年，她怜这个小丫鬟身世坎坷，一时心软，便带入府中，可谁知，她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p>
“小姐，对不起，奴婢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但奴婢对天发誓，奴婢绝不敢谋害小姐与小公子。”这些年，小姐待她亲如姐妹，她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但有些事，身不由己。</p>
“你既然只下了催生药，而非毒药，就不会让我的孩子，轻易地死去。”若小玉要毒害她的孩子，有的是机会，怎是单单只下了催生药。</p>
现在想来，当日，小玉只说他来过，可却未说，是他杀了孩子，只是当时的她，情绪不稳，再加上听了小玉的含糊其辞，误以为，是他杀了她的孩子。</p>
既如此，那他，为何要承认，掐死了她的孩子？</p>
还有那死婴，又是怎么一回事？</p>
沈颜儿心中迷惑丛生，但小玉的话，隐隐让她看到了希望，或许，她的孩子，尚在人间。</p>
“小玉，看在这些年我待你不薄的份上，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到底在哪儿？”沈颜儿屈膝跪倒在小玉的面前，泪流玉颊，她的孩子，究竟在哪？</p>
她千辛万苦地生下孩子，可到现在，却不知孩子长得什么模样。哪怕，有人将孩子抱到她眼前，她也认不出，哪个才是她的亲骨肉。</p>
午夜梦回，谁怜她，母子分离，痛不欲生。</p>
“小姐，您快起来，您这样，岂不折煞奴婢，”小玉心存愧疚，终于开口道，“小姐生下小公子之后，那稳婆便把小公子抱走了。”</p>
“这么说，连你都不知道孩子的下落。”沈颜儿跌坐在地，徒生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灭，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抢走了她的孩子。</p>
催生，同日而生，在沈颜儿的脑海中，忽闪而过。</p>
“小玉，你果然知道，我腹中所怀的，是谁的孩子。”沈颜儿一思及此，脸上红白交错，原以为，她极力遮掩，能将此事，尘封于世，怎料，终瞒不过她的贴身丫鬟。</p>
纸包不尊，她果真在自欺欺人。</p>
小玉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日，小姐从清含居回来，却换了一身衣裳，当时，奴婢虽觉得奇怪，但并不为意，可数月后，府中传出小姐怀了身孕，奴婢就明白了。小姐身份尊贵，又执掌沈府府内之事，除非小姐心甘情愿，又有哪个男子，敢欺到小姐头上。而这世上，能让小姐守口如瓶，哪怕一死，也极力维护的，便只有一人，那就是---”</p>
“别说，”沈颜儿忙捂住小玉的嘴，此事，她羞于启口，身为长姐，却怀了亲弟弟的骨肉，“求求你，别说。”</p>
沈颜儿花容失色，面白如纸。</p>
“你将此事，还告知了何人？”可笑的是，她以为此事，就只有她一人知晓，却不料，这个小丫鬟一直在暗中冷眼旁观，甚至，将她苦苦掩藏的秘密，告知他人。</p>
小玉低头不语。</p>
“你以为，你不说，你家小姐就不知道了吗？”沈颜儿眸中黯然，她果然没看错人，小玉这丫鬟心思缜密，深藏不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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