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来的乔曼柔，踌躇地站在沈颜儿的闺房外，满脸震惊。</p>
“沈姐姐，你--你---你还好吧？”这还是昔日执掌沈府，高不可攀的沈家大小姐吗？</p>
但见她，怀抱一具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茫然的坐在地上，华衣沾血，玉容憔悴。</p>
她的双眼，低垂黯然，空洞无神；她的脸色，白如幽魂，毫无血色。</p>
明明看到她嘴角努动，发出的却是，微不可闻的喃喃声。</p>
乔曼柔身后的丫鬟小萍，扯了扯乔曼柔的衣袖，悄声道，“小姐，莫非沈大小姐真的如少爷所说，已经疯了？”</p>
主仆俩对望，皆疑惑丛生，不敢置信。</p>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说疯就疯了！</p>
“小姐，这事，沈府上下，可都传遍了。想当日，沈少爷为挽回沈家门风，迫不得已之下，杀了沈大小姐的孩子，沈大小姐虽嘴上不说，但她的心里，一直存有怨恨。故而今日，沈大小姐趁沈少爷外出，直接闯入悦夫人的房中，想要拿悦夫人所生的小公子，一命抵一命。若非沈少爷及时出现，恐怕咱们沈家最尊贵的小公子，早已命丧黄泉。”小萍的话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p>
那位悦夫人，论身份，论地位，怎抵得上她家小姐尊贵。可偏偏，悦夫人就抢在了她家小姐面前，提早为沈少爷生了一位小公子。小萍一想到此，就恨得咬牙切齿。</p>
不过呀，天意的确难测。如今，悦夫人的孩子被沈大小姐划伤了脸，毁了容貌，看那位悦夫人，还能嚣张到何时？</p>
一个脸上带疤的小公子，怎能与日后她家小姐所出的小公子，相提并论。</p>
“口无遮拦！”乔曼柔面生愠色，低斥道，“小心祸从口出。”</p>
他的心思，谁能猜透？</p>
既然赵宏悦已为他诞下子嗣，那沈府少夫人之位，就非赵宏悦莫属。然而，事实上却是，他让她继续执掌沈家的府内之事，如此一来，他就把她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以赵宏悦的野心，岂能就此善罢甘休。</p>
只怕，他也是一直在利用她吧。</p>
乔曼柔暗叹一声，缓步行至沈颜儿的身前，轻唤道，“沈姐姐，沈姐姐，沈姐姐---。”</p>
她连唤数声，可沈颜儿依然目光呆滞，无动于衷。</p>
“来人！”乔曼柔朝着房门外，喊道。</p>
须时，门口出现了十几个丫鬟、仆妇，这些下人，平日里就是专门伺候沈颜儿的，只不过，此刻的沈大小姐神志不清，似疯似颠，吓得她们退避至院落中，不敢再进来。</p>
“你们几个，把大小姐扶到床上去休息；还有你们几个，把小玉的尸体抬出去，找人好生安葬了。”乔曼柔毕竟乃名门正室所出，举手投足间，皆隐隐含威，不容忽视。</p>
“放肆，你们都退下！”沈颜儿抬眸怒对，紧紧抱着小玉的尸身，不肯松手。</p>
在世人眼中，她是江南第一世家沈府的大小姐，地位尊崇，可又有几人能知，她的身边，就只有小玉这么一个知心知意的人。小玉虽然骗了她，但她心里清楚，她的孩子，若跟着她，只能沦为一世的笑谈，永远无法翻身。这个傻丫头，只是一心为她着想。</p>
“沈姐姐，小玉她----已经死了，人死为大，你让她入土为安吧。”乔曼柔纤手一挥，一旁的另外几个仆妇忙上前，强行将沈颜儿拖开。</p>
“小玉，小玉，”沈颜儿发疯似地大喊。</p>
“沈姐姐，这是少爷的命令，请你不要为难她们。”乔曼柔富有深意地道，这句话，虽是实情，却含着几分试探之意。</p>
“他到底想怎样？”沈颜儿嘶声力竭，拿起身旁的花瓶，狠狠地砸了下去。</p>
花瓶破裂的那瞬间，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p>
难道此生，他只有逼疯了她，才能一泄他多年来的心头之恨。</p>
“沈姐姐，情非得已，望你见谅。”乔曼柔歉意地一笑，喝退了满屋子的丫鬟、仆妇，“你们都下去。”</p>
面上，他骂沈颜儿为疯子，但乔曼柔心里明白，此事定暗藏玄机，绝非如此简单。</p>
乔曼柔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碎片，一字一句地道，“沈姐姐，少爷还下了一道命令，若沈姐姐有个闪失，他就让沈姐姐院落中的所有下人，为沈姐姐陪葬！”</p>
他这是在威胁她？</p>
沈颜儿衣袖下的素手一松，手上的花瓶碎片，掉落于地。</p>
她活得生不如死，可他竟连死，都不愿施舍。</p>
沈颜儿黯然地转身，掀开珠帘，往床榻而行。</p>
“在下良石，奉沈少爷之命，给大小姐看诊。”乔曼柔离去之后，沈颜儿的闺房内，却响起了一位男子清润的声音，纯净温和。</p>
仿佛被男子清润的声音所惑，沈颜儿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失声道，“是你。”</p>
眼前这位名叫良石的大夫，便是当日，她在太湖之滨所见的，那位正在弹琴的青衣男子。在他的身上，她似乎又看到了爹爹昔年的影子，不染浊华，遗世而独立。</p>
原来，他还是位医者。</p>
“回去告诉他，若他希望他的姐姐疯了，那他的姐姐，便是疯了。”他请大夫给她看诊，莫非真以为她疯了。</p>
可笑之极！</p>
“沈大小姐，请听在下一言，”隔着珠帘，良石轩昂而立，温润如玉，“世间纷扰，皆有心起。大小姐何不静下心，想想此事的前因后果，万不可妄下断言，抱憾终身。很多时候，大小姐看到的，或许只是表面的虚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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