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里头看什么,尽可以慢慢儿地翻找。这是咱最简单的‘升云梯’了,只要二十两银子,您要是中意,给了银子立刻就能拿走。”
饶是见识过了现代丰富多彩的作弊手段的胤祺,一见着这却也不由暗暗吃了一惊——这书总共长也不过三寸,宽一寸有余,搁在手里头都没人能看得着。里头密密麻麻的尽是工整的蝇头小楷,看一眼就觉着眼晕,天知道是怎么写上去的,若是不算上这东西所代表的意义,倒是件挺有收藏价值的小玩意儿。
有兴趣归有兴趣,刚被敲诈了十两银子的五爷倒也不打算再养着这群硕鼠——毕竟他要是真想要这些个东西,却也实在犯不着花钱买,最多回头抄没之后带一份儿回去跟皇阿玛显摆也就是了:“少拿这些个烂大街的没用货色污爷的眼。四书而已,爷还不会背不成?再说了,你当爷不知道那进场的时候查的有多严呢?要是真被查了出来,别说功名,不落得个罪名就是阿弥陀佛了!”
“是是,公子爷果然见识非凡。”
那人的神色忽然显出些慌张来,偷眼瞄了瞄这一位公子爷,见着对方并没有因为被坑了一两银子而气急败坏的趋势,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又陪着笑继续道:“那咱就来看这第二口箱子——这第二个,名叫鹤冲天……”
最叫胤祺心生好奇的,其实就是这些个风雅至极的暗号。耐着性子挨着个儿的看下去,所谓“鹤冲天”,居然就只是一张埋着线的蜡纸,故作不快地追问了一阵,才终于明白这纸的用处居然是将那小抄裹起来,塞进那不可描述的位置里头去,用的时候再扯着线拉出来。隐蔽倒是有了,只是一想想这诡异难言的感受,再回头看这鹤冲天三个字,却也就越发的一言难尽了起来。
再往下头的两口箱子,里头装得却也都是些夹带的用具,设计得竟也颇有几分别出心裁。一口箱子外头挂着的木牌是“青玉案”,乃是桌案上搁着的一套东西,砚台、笔洗、镇纸、蜡烛,件件都是中空的,里头均可塞进寸许厚的纸条进去,再在外头旋紧,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至于另一个名为“鹊桥仙”的,里头关得竟是只雪白可爱的鸽子,那人信还誓旦旦地拍着胸口保证,这鸽子只要稍加训练便能在考场和家中来往,靠着这飞鸽传书在场外答题,准保能万无一失。
胤祺看得已彻底来了兴致,却也不打算平白花什么冤枉钱,只是一件接一件地嘲讽不屑一番,又一抖扇子冷然道:“这些个雕虫小技又有什么用?若只是为了这些,我何必巴巴儿地跑到这济南府里头来碰运气——且不说往里头带东西本就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就算是真带进去了,我又不知他考哪个、问哪篇,如何做那怀藏授义,莫非要把所有的重点都抄一遍不成?”
“明白了,公子爷想要的不是这些个明面儿上的东西。”
中年人倒也不急,只是胸有成竹地一笑,又快步走到第五、六口箱子之间:“您再看看这两个,‘如梦令’、‘相见欢’,先不说东西是什么,您看看这名儿起得,叫人看了就觉着心里头踏实——”
“都如梦了,还有什么可踏实的……”
听着他的自卖自夸,施世纶却是实在忍不住地低声念叨了一句。胤祺险些就被他引得失笑破功,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顺手一扇子敲在那一口“如梦令”上头:“什么如梦令——这总不会是什么迷药,叫除了我以外考场里头所有的人都睡过去吧?”
“不是不是,那哪儿能行呢。”
那人忙笑着摇头,又将那两口箱子一块儿打开了:“这两个是代笔的箱子。里头搁着的都是名牌,您只要翻牌子就得了——这‘如梦令’可不是叫别人如梦,而是叫您如梦。您只要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头大睡一场,自会有人替您去考试,填的当然也是您的名儿。至于这‘相见欢’,又是另一种情形,咱们也管它叫就院假手,要比直接替名入试更保险些。您跟这替考的一块儿进考场,拿的也都是自个儿的考牌,自然绝不会叫人查出来有什么不对。可等开考的时候,您们俩就把名字填成对方的,这出来的成绩,自然也就交换过来了……”
胤祺不动声色地缓缓摇着扇子,微挑了眉过去细看着,心里头却已止不住的暗暗发沉——若说前头不过是些个叫人贻笑大方又见不得人的小手段,到了这儿可就是正正经经的舞弊了。一见这些人的熟练自然,甚至还有心思起这些个风雅的名字就知道,这个行当显然不是一两年间兴起的,而是早已成了规模气候。该是何等的有恃无恐,才能叫他们还没调查清楚自个儿的身份,就大摇大摆地凑上来向自己亮出这些东西,给了钱就敢开箱子,半点儿都不怕叫人知晓?
“这里头的牌子,都是没翻过的?”
心中虽已隐隐下了决议,胤祺的面上却仍是一片漫不经心的神色,拿着扇子点了点那些个精致的檀木牌子:“我又没见过这些人,如何就能知道他们一定比我的学问好,不是你拿来诓我的?”
“爷您看——咱是生意人,生意人都讲诚信。这么跟您说吧,就这些个人,那都是少则替考了三四年,多则考了十来年的。论学问根本没的说,只不过都是些个贱籍、罪奴出身,终身没资格应试求取功名,这才转而干了这一行。甭说他们准定能给您考上,您也看着了这些木牌上头写着二甲、三甲的名次,只要您给得起银子,翻了哪一个,等放榜了名次就一定只往上不往下。哪怕下了一名,咱也分文不留,您给多少咱退还给您多少,您看怎么样?”
胤祺听得心中一片震撼愕然,只觉着一股无名火隐隐地冒了上来,却又被他迅速压了下去,只是微蹙了眉道:“何必就要到这一步了——再怎么我也是寒窗苦读过的,只是觉着学问不够,没多少把握罢了。叫人替考容易,将来为官一方,一旦被揭发出来,又该是何等的颜面扫地?”
“是了是了——这可真是小的眼拙了。一看公子爷就是官老爷家的少爷,要用手段可也不该是这些个儿戏般的手段。您消消气儿再忍一忍,咱还有最后两口箱子一扇门没开,前头的不合您心意,这里一定有能叫您看得入眼的。”
前头都已这般视王法天理于无物,恨不得将朝堂公器玩弄于鼓掌之间,后头的显然只能更丧心病狂、骇人听闻。胤祺假作不耐地用扇子敲了敲剩下的两口箱子,倨傲地微抬了下颌缓声道:“只要东西是好东西,爷不差那么几个钱——人都说到你们济南府有门路,爷就是来找门路的。有好的就赶紧痛痛快快地亮出来,别藏着掖着的耍什么心思,骗上那几个钱儿可够一顿饭的?”
“是,是,您来看这个……”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