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过有一天他们会找上门来。
店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在柳悦与沈小石探究的目光中,我与韩英媛一同出门,去了附近的茶餐厅。
“抱歉,突然找你……”少女将黑色小背包放在膝盖上,抱在怀里,“我爸爸和妈妈是再婚的,所以我和哥哥差很多岁。哥哥……那件事后没两年,我父母就离婚了,我跟着爸爸去了国外生活。我很久没回国了,这次回来,是为了处理我妈妈的丧事。”
我闻言一惊:“你妈妈是……”
少女垂着眼,难掩伤悲:“她一个月前出车祸去世了……”
虽然齐阳是神经病,但他家人都是无辜的,不到暮年便突遭意外离世,称得上可惜了。
“节哀。”可就算如此,我也实在想不通少女来找我的缘由。我与他们家,十年前就已两清。
韩英媛抿着唇,一副有口难言,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而这时,店员也正好送来饮料。
挂着冷凝水的玻璃杯被少女紧紧握在两手中,倒像是一尊提供热能的暖炉,让她重新拥有了说话的勇气。
“其实,我本不该来打扰你的。但我在我妈妈的遗物里发现了一样东西,看过后我实在……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她拉开自己背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本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绿皮笔记本,小心摆到桌上,推向了我。
我不解地接过,怀着好奇打开看了两眼。内页密密麻麻的字,字迹十分潦草,看格式竟然是本日记本。
而越往下看,我越是心惊不已。这本不是别人的日记,正是齐阳的。
我翻过一页,抬头看了眼韩英媛,她垂下眼,似乎不敢与我对视。
“这是我在我妈一口装衣服的大箱子最底层发现的。我和我哥不太亲近,他过世时我才六岁,对他认识不深,当看到这本日记时,我觉得这会是个认识他的好途径,可没想到……”她愈发握紧玻璃杯,身体隐隐颤抖,“这简直是本恶魔的日记。”
随着我细读下来,也逐渐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了。
齐阳果然是个神经病,日记里完全不加掩饰自己的变态,今天杀了一只流浪狗,明天虐待了一只流浪猫,把它们的惨状全都记录在纸上,宛如品酒一般详细到它们的每一声惨叫,每一个反应。
他以此为乐,并且毫无悔意。
突然,我心里生出一种预感,自己或许会在齐阳这本日记里找到盛珉鸥不肯告诉我的,拼图残缺的地方。
我快速翻阅起来,十年前盛珉鸥大二,与齐阳已做了两年同学,那是一切的终结,而想要知道起始,就要找到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略显粗暴地翻阅着齐阳的日记,当翻到大一新生开学那页,我第一次在日记里看到了盛珉鸥的名字。
齐阳和盛珉鸥一开始竟然是室友,而齐阳从见盛珉鸥的第一天、第一眼,就毫无缘由地认定他们是同类,他们就应该在一起。
放别人身上是“一见钟情”,放他身上简直是“一见要命”。
“放屁……”我忍不住咬牙切齿骂出声,随即惊觉不妥,对面还坐了个未成年,并且还是我咒骂对象的妹妹。
“不好意思。”我向韩英媛道歉,“一时没忍住。”
“没事。”她吸着奶茶,轻轻摇了摇头。
我继续往下看,越看越是气得浑身颤抖,五内俱焚。
我就说盛珉鸥好好的宿舍干嘛不住,要花钱在外租房,原来是被齐阳骚扰得实在住不下去了。
齐阳跟踪他,给他发各种露骨信息,不允许他和别人来往,甚至还给他寄各种鲜血淋漓的“礼物”。
要是普通人,怕是早就要被齐阳逼疯,而盛珉鸥竟然一直忍受了他两年的骚扰。
【他之前一直无动于衷,我以为自己无法撼动他了。但我今天突然发现,他竟然有个弟弟。】
只是看着纸上代表着我的那个称谓,我就感到一阵寒气袭上脊背,脖子上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
【他的弟弟,那么可爱的弟弟,要是开膛破肚放到他面前,他是不是还能这么冷静?】
【我割伤了自己的腹部去找他,跪在他面前承诺他能对我做任何事,他再次拒绝了我,他说我不懂他。我不懂他?这个世界没有谁比我更懂他!】
【我告诉盛珉鸥,他的弟弟和我一样,想要独占他,亲吻他,让他眼里只有自己。盛珉鸥的眼神好恐怖,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看着日记,本就潦草的字迹越到后面越是难以辨认,每一划都力透纸背,疯癫至极。
终于到了最后几篇日记,内容配合着字迹,简直让人窒息。
【我偷偷在盛珉鸥房间里装了窃听器,并且同步了他的手机信息。】
【他约我去废墟,是想杀我,约他弟弟去废墟,是好见他最后一面。他的打算我都知道,但我不会让他如愿……】
【他还说我不懂他?不懂他又怎么能将他的想法摸得这样清?】
【死在他手里很好,但死在他弟弟手里会更好。我要让他一辈子忘不了我。】
【我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即将解脱,他又要受折磨到什么时候?】
我怔怔盯着齐阳的最后一篇日记,店里冷气十足,我却从发根开始一点点冒出汗水。
十年前齐阳的话不可信,我一早就知道,但我没想到那一切,包括他的死竟然都是他布下的一个局。
我茫然地抬头看向韩英媛,指着日记道:“这里面说的什么意思?齐阳他当年是故意让我杀了他的?”
韩英媛咬着唇,低声道:“从日记上来看,似乎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年纪小,也不是很有映像,但听我爸爸说过,好像我哥的亲生父亲那边,是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疾病的。”
我一直骂齐阳是神经病,不成想他竟然真的是个神经病。
我好笑的合上那本日记,推回给她。
“你现在来给我看他的遗书,又是为了什么?”
韩英媛一愣:“我只是觉得,应该找到你,告诉你真相。你也不用为此心怀愧疚过一生……”
我打断她:“我从来没有为此感到愧疚过。杀他,我从不后悔。”
我只恨没早点动手,不然盛珉鸥也能少受两年骚扰。
韩英媛仿佛收到惊吓一般,瑟缩了下:“对,对不起!”
我掏出钱包丢下张整钞到桌上:“这和你没有关系,很感谢你告诉我真相。”
我起身欲走,走到一半想起还有个问题没问,又退回去问她。
“对了,你知不知道十年前给到你们家的赔偿金是多少?”
少女一下涨红了脸:“好像,好像是两百万……对不起,这笔钱我们不该要的……”
真的是两百万。
我闭了闭眼,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