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画五十厘米见方,粗粗看去,是中国风的繁复花纹,正方形的边缘雕镂着很小的人物,若是席桐刚才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
这并不是渔樵耕读、二十四孝,而是东南亚那边的宗教故事,有佛教的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人物痛苦的表情十分清晰,还有一些男女交歡的图案和骷髅头,属于密宗,整体显得格外诡异。
木刻画的中心有一头狮子,孟峄朝它嗜血的眼睛一拳砸下去。
咔哒一声,书柜后的墙裂开一条缝隙,缓缓向右移动,竟是一扇暗门。
他走进门,正对上一张惨白瘦长的脸。
那是一座耶稣受难像,真人大小,栩栩如生,耶稣的手脚被钉在发黑的银十字架上,流出暗红的血,十字架底部刻着一个拉丁文单词:
resurgam。
复活。
密室有二十平米,一股陈腐的臭味扑面而来,令人窒息。天花板没有灯,地板肮脏不堪,残留着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污渍。墙上挂满了食草动物的头颅标本、刀斧鞭锤和恐怖狰狞的铁面具,四个墙角架着扭曲的眼镜蛇和张牙舞爪的蝎子,地面中央有一个黑色的陶土罐,绘满不知名的纹理,像是某种古老神秘的文字,罐子周围摆着五个瓷碟,残留着白色蜡油。
除此之外,地上还有几个空空的铁笼子,体积可以容纳一只中型犬。
孟峄绕到塑像后面,那儿有几个埋在灰里的矿泉水瓶,颇有年头。
塑料瓶装着几根头发,几片碎指甲。
他捡起来,丢进袋子。
袋子里还有一件衣服。
孟峄走出去,按下机关,合上暗门,关掉灯。
窗外夜幕降临。他在书桌前吹了一阵风,绷紧的嘴角渐渐松开,若无其事地锁了图书室,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缓步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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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普通现言,不搞唯心主义玄幻。
周末有车(736374)13
不放
厨房有张小餐桌,此时摆满了熟食和水果,席桐把最后一碟罗勒香肠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笑着对他说:“管家买了好多吃的,我本来不想浪费,可是每样都想尝一尝。他居然还去唐人街买了脆皮烤鸭!”
孟峄坐下来,她给他沏完茶,忽然撇撇嘴:“我到你家来做客,应该是你给我倒茶才对,我都把你做的事做完了。”
“我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
他往嘴里送了一片火腿,食不知味,转而用筷子往面皮里塞烤鸭肉和黄瓜丝,卷好了塞进她嘴里。
她不叫停,他就一直卷一直塞,直到她打了个饱嗝儿,说吃撑了。
孟峄在餐巾上擦擦手,心情渐好,眉宇舒展开,“你喜欢这座房子吗?”
席桐想了想,路出一种微妙的表情,仿佛怕伤到他的玻璃心:“你家很漂亮,而且很精致,但是呢,就是……屋主不太关心设计的统一性?”
孟峄洗耳恭听。
“我们在的这一层是法式风格。这边橱柜里的碗碟边缘都有绿色的缎带花纹,这是19世纪中叶的法国潮流,描金彩绘的水果托盘也很典型。沙龙里的法金盖尔椅、刺绣沙发更加古老,中看不中用,坐上去很硌屁股。花园有三个层次,分别是安达卢西亚、阿拉伯和法国的园林布置,我不知道多伦多这个气候能不能种柑橘树?反正你们有钱,冬天弄个大棚就行。花园的喷水池仿造的是海神喷泉,这个是意大利款。
“第二层风格更雜糅,我们住的房间装饰已经比较近代了,但你给我看的其他房间刷着大红漆,金闪闪的窗帘,我一进去就感觉在佛罗伦萨的碧提宫,那个骄奢淫逸的败家感……还有的房间地板是马赛克画?墙上贴维吉尔诗人像?这是古罗马风啊。
“第三层又变成东欧哥特式,一般来说二三层的格局应该是大致相同的,但楼上楼下的房间位置差别很大,走廊里放个镜子,是要拍《闪灵》吗?大晚上很吓人的好不好。图书室的角落放着柏柏尔水罐,横梁是雕花的半圆拱,阿拉伯的建筑样式,但我并没有找到古兰经。窗台边还有一个中国博古架,上面竟然摆着木乃伊和埃及猫的木像!”
席桐叽里呱啦讲了一长串,喝了口西柚汁润嗓:“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我认为主人不太懂艺术,这座房子像个大杂烩,捡到什么宝贝都往里扔,一股暴发户气息。”
她瞄一眼孟峄,他并没反驳,而是路出一个微笑:“你说的对,我也不喜欢这里。”
“可这是你家啊。”
孟峄又说:“每种风格都有,是因为他们哪一种也不爱。这座房子曾经迎接过世界各地的客人,是为他们设计的。”
席桐很不理解:“房子是给自己住的,当然要装修成自己喜欢的样式。”
有些人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丧失喜爱一件物品、一个人的能力了。
这么说太煞风景,孟峄道:“回银城之后,我们重新把家里装修一遍,都听你的。”
席桐压住唇角,“那你也发表一下观点,免得装修完不满意,说我外行人图热闹。”
“装修又不会把你和旧家具一起扔掉,我只要你在家里就满意了。”他执起咖啡杯,眸光清亮而温柔。
席桐不可置信:“孟总,你是被开过光吗,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啦?”
“开光是什么意思?”他不懂就问。
“……就是说,你升级了。”她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我吃不掉了。”
孟峄教育她:“不要浪费。”
“哥哥,我吃不掉了。”
他拿起叉子,把剩下的包子皮和血肠三两口吃完了。
*
入夜后,跑马道万籁俱寂,某座大宅子的卧室传来嘎吱嘎吱的响。
“你这个床质量有点差,怎么一动它就响?不会压坏吧。”
孟峄觉得那声音离指甲刮黑板就差了一丁点,听得他头皮发麻,匆匆洗完出来,看到她裹着蚕丝被在床上滚成个糯米团子,好像就喜欢听床惨叫。
“它上世纪初就在这了,很旧,你别折腾它。”他握住糯米团子伸出的脚,皱眉:“水还没擦干就往木地板上踩,滑跤怎么办?”
“原来床也是古董啊!”席桐惊叹一声,不敢翻了,趴在枕头上托腮看他,“那你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梦见它的前主人?老家具都是有灵性的。”
“没有。”
他以前倒是经常做梦,但梦见的都不是人。
席桐笑眯眯地胡扯八道:“说不定是它觉得你这个主人很无聊,才不通过梦跟你交流。我跟你说啊,古欧洲就是因为人口稀少才发明了单词的阴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