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靠近青年的位置,躺下来哑声无力地轻道:“如果我不来……就不知道,原来你躲在这种地方……”
他又睁开眼,看著天花板那不断摇晃的灯,带著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笑容,“我、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苏陌也仰著脑袋,姚一霖的声音就在耳边,给他一种恍如梦中的错觉。
他静了一阵後,忍不住跟著笑道:“这倒是……”
青年的笑容让男人不由得失神,他试了试,抬起手,想要去碰一碰那湿漉漉的发丝。但是在仅有几公分的距离的时候,苏陌却感觉到什麽的侧了侧身,躲开了姚一霖的碰触。
两人相望无言。
苏陌收起了笑容,站起来走到柜子前方取了两条干净的毛巾,将其中一条扔向了床上的男人,边擦著边道:“擦干了换一件衣服,你的衣服我过两天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姚一霖慢慢地坐了起来,看著青年的背影,惨然无声地微笑。
暴雨持续到了深夜还没有稍停的趋势。
青年将原本藏在灶房桌下的米酒开封,倒了满满的一壶。
他帮著男人倒了一杯,走到床边,“喝一喝,暖暖身子。”
姚一霖侧著身躺著,在苏陌又催了一声後,才拖拖拉拉地两手撑在床上坐起。苏陌在摇晃的灯光下瞧见了男人颤抖的双手,他眯了眯眼,矮下身,由下观察著男人的脸色。
姚一霖从入夜的时候就安静地厉害,还怕冷似的缩在床上。苏陌瞧著男人两眼明显的青影,以及不断抖动的双肩,泛白的唇嗫嚅著。
青年看著这似曾相识的模样,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姚、姚一霖……”他去推了推男人,迟疑地呼唤。
姚一霖像是受到惊吓地整个人一震,然後像是急於搜索什麽的在身上翻找著。但是他已经换上了青年的衣服,并没能找到能让他减轻痛苦的良药。
“姚一霖、姚一霖!你──”苏陌抓住了他的肩头,姚一霖这时候却力大无穷地将他一把推开,从床上挣扎地下地,嘴里不断地喃著:“我的外套!外套!”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了那晾著西装外套的方向,从外头内里的暗袋内颤抖地翻出了那一小包用防水袋包著的几个小药丸。
“不要!”苏陌从地上爬了起来,冲过去抱住了男人的腰,试图阻止他把那些药丸吞下去。
姚一霖手里的药丸抖落在地,苏陌眼尖地看著那几颗药丸在地上滚了滚,他忙扑上去要用脚将那些该死的东西踩烂,但是姚一霖却速度极快地将他给往旁推搡,也不嫌脏地蹲下来直接将散在地上的几个药丸急急地含入嘴里,连咀嚼都忘了地吞下去。在漫长的喘息之後,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轻笑。
苏陌怔怔地看著那神色安详的男人,眼眶逐渐地泛红,他的双手颤颤地握成了拳,尖锐地嘶吼了:“姚一霖──!!”
青年从地上挣扎地扑上去,抓住男人的衣襟,疯了一样地吼道:“你怎麽回事!你怎麽会沾上这种东西!啊!你怎麽会这样!你怎麽会变成这样!!”
姚一霖在蒙蒙中产生了幻觉,他身心舒畅地微笑著,原本英俊漂亮的脸庞透出一股渗人的妖冶,他两手搭在了青年的肩上,嘴里哼哼著破碎的音调,像是要邀请苏陌和他共舞似的。
苏陌脸色铁青地往男人的脸上抡了一拳。
他看著男人往後撞上了桌子,将桌上的东西推翻在地,伏在地上不断地咳嗽。
苏陌有些腿软地往後退了退,他呼吸困难地靠著墙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後,最後低头狠狠捶了几下墙板,发出无声的哽咽。
男人的眼神恢复清明的时候,他浑身无力地扭过身,充血的双眼落在那坐在地上一个人灌著酒的青年。
姚一霖使了使力坐了起来,歪倒地靠著床头,微睁著眼看著苏陌,嘶哑地说:“……给我一杯。”他闭了闭眼,轻道:“冷……”
苏陌抿了抿唇,却还是帮男人斟满了一小杯。
男人指尖颤颤地接了过去,仰著头,一饮而进,一些酒水从唇角流淌而下。他又把杯子递给了苏陌。
苏陌重新给他倒满,沙哑著嗓子说:“什麽时候染上的?”
“不知道。”姚一霖惨淡地笑了笑:“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戒不了了。”
苏陌眼眶通红地回头看著男人。
姚一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别过脸,颤抖地吸了吸气,故作轻松地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问:“苏陌,你那时候,究竟是怎麽样离开的?”
那时候……
苏陌放下了杯子,默然地听著外头的雨声。
那时候……他到底是怎麽样活下来的。
少年在医院里待了十几天,除了刚开始男人还来过几次,之後床边的椅子就再也没有人坐过。
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并没有怠慢他,甚至也有人主动找他搭话,但是他总是毫无反应地坐在那里,能够活动的时候,也只走到走廊上坐著,神情呆愣地看著前头的人来人往。
慢慢的,医院里的人把他当成了傻子。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有时候,还是清醒的。
少年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目光呆滞地看著前头那对容貌相仿的父子,或者是相携走过的夫妻、亦或者是一家人……
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被排除在外。
少年垂下了眼,两手合握著,似乎不忍再看。
他往病房的方向艰难地走了回去,每一次牵拉的时候感受到的疼痛,都像是在嘲笑著他。
病房的长廊上,少年远远地瞧见了几个生面孔。
那几个衣著随意的男人正拉著护士不知道为什麽,然後还有几个从他的病房里走了出来,大声地嚷嚷著。
长期的危机意识让少年猛地紧绷住了神经,他抢在那些人发现之前,将自己藏在了转角。
那些人里头的其中一个,他还记得。
那是他无法忘记的梦魇,他曾经以为是姚一霖授意让他们羞辱自己,但是他用酒瓶砸破了当中一人的脑袋,才得以从他们的手中逃走。
少年浑身发颤地扶著墙,他扭头望向了外头──医院的大门,就在距离不远的前方。
离开这里,彻底地逃走。尽管男人偶尔的温柔依旧迷惑著他,但是恐惧已经凌驾了所有的美梦。
少年咬破了唇,往人群来往的方向,没命地狂奔。
在不断地向前的时候,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後边唤著他。他的拖鞋掉了一只,赤脚踩在柏油路上,他也恍若未觉。
他只是不断地往前跑,以著自己也无法想象的力量。
在奔跑中,他的意识逐渐混乱。
他按著记忆,边跑边走地回到了那杂乱的街巷。周围不断有目光向他投来,他只是茫茫然地爬上了楼梯,一直到停在那老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