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面对因战功而得势的聿璋却是一反常态的淡定自如,甚至冷眼旁观的地步。
相较于以战功相胁,趁势在朝中坐大的魏王,太子反而显得步步为营,除了魏王本就因为皇帝忌惮太子弄权顺势而立,曾经喧闹一时的云旸公主出使遇袭一事,乃至于皇后猝死,都曾传言与太子脱不了干系,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梅相与太子于是沉潜多时,甚至太子年前还自行请辞了长年掌管的吏部之职。
只是明眼人都清楚,只要太子东宫之位还坐得稳当,御极之位迟早都是她的,就算魏王这几年来透过姻亲之便,在朝中运作甚为积极,渐渐掌握部分人脉,综观全局,仍是太子稍占上风。
至于既不属太子一派,也不依附魏王麾下的那些人——
一子落定,湘君抬起眼笑道:“殿下,到您了。”
对面的聿珶手执白子,一手支着颐,若有所思。她来回检视着盘面,轻“啊”一声,在湘君方落定的位置旁落了子。
一旁宫女捧来香炉,香烟袅袅,聿珶嗅了嗅,只觉香味奇异,令人神清气爽。“这是什么香?”
“此香混合了花椒、幽兰、龙脑等珍贵之物,闻了使人倦意全消,带来此物的商人称此香为‘飞仙’;此名虽然有些托大,不过味道确实不俗,圣上也很是喜欢。”湘君顿了一会儿,转向捧来香炉的宫女道:“紫藤,拿一些‘飞仙’来给殿下瞧瞧……”紫藤听令欲行,她又道:“对了,我正愁着不知该送太子何物作为祝贺,不然就送这个,连同几个精巧的玉石一并送去。”
“蔺姊姊真大方,此香一定所费不赀吧?”
“多是陛下赏的,若殿下不来,我平常也只是放着不点;托您的福。”
聿珶抚着短发笑道:“平时淡泊惯了,偶尔上妳这儿串门居然恁地享受……妳刚刚说要送东西给太子,祝贺?”
“殿下鲜少入宫,或许没听闻;太子驸马身边的侍妾几日前生了个娃儿,是男孩。”聿珶闻言瞠目,湘君语调平淡,点点头。“太子这下终于后继有人了。”
聿珶是知道聿琤找了裴少懿给梅穆做侍妾去,却没想到裴少懿真的生了个娃儿……大概全是为了聿琤着想才如此委曲求全。“太子的身子,果然就算是由既琳一手调养也难以挽救。”
言谈间,湘君又下一子。“最近德妃娘娘情况如何?”光瞧见聿珶皱眉,她便知道还是老样子。
德贵妃这两年来经常在皇宫与大明宫两地往返,五皇子聿玹的夭折对她当真是致命而沉重的打击,加上聿珶出家修行,更让她身边失了依靠;她于是变得喜怒无常,时而疯疯癫癫,弄得照料的宫女苦不堪言。
聿珶则在及笄后受封为朝旸公主,封了食邑千户,但对于出家修行的她丝毫不受影响;她偶尔回宫探望娘亲,剩下的日子多隐于道观里礼佛修行,或钻研医术,日子过得即便清贫,但怡然自得。
“我是把能用的方法全给用上了,只是除了用药时能稍稍图个清静之外,对于解救娘亲的病况全无帮助;不仅如此……”五指陷入钵里的棋子间,掐得沙沙作响,聿珶忽觉悲从中来,难以自己。“这次回宫,娘亲……她居然连我都不认得了!还差了禁军说要将我给撵走!”
心病还需心药医,对德贵妃而言,唯一的解药就是聿玹,只可惜没第二个聿玹可给;湘君不免替聿珶掬把同情泪,叹道:“殿下辛苦了。”
“不辛苦,我只担忧娘亲日渐消瘦,恐怕……唉,不说这个了,姊夫那头可有消息?”
为了查找聿珏的下落,谷烨卿领着谷家的弟兄,自请到边关驻扎;京城与兰州尚有数百里之遥,不过湘君仍凭着驿站快马与谷烨卿保持联系。
“目前圣上听从我的劝言,仍然对西荻按兵不动,谷将军加紧操练兵马,无时无刻不处于备战态势;若殿下是问另外一件事儿……”湘君瞥了身边一眼,发现紫藤捧着“飞仙”回来了,“这就是飞仙香,请殿下过目。”
聿珶接过熏香闻了闻,闭着眼陶醉轻叹:“不知此物能否对娘亲带来一些帮助?”
“殿下若是需要,拿去便是。”
“这……多不好意思?”
湘君莞尔,“殿下未免太过见外了。方才也说了,若不是您大驾光临,我平时也不点;您拿去给德妃娘娘试试,或许真能起提神安稳之效。”
聿珶瞧了瞧熏香,在接触到湘君温和的笑意之后,终是点头收下,“姊姊的恩德,聿珶不敢或忘!”
支开紫藤,湘君续道:“如果殿下是挂心聿珏,那恐怕要让您我失望了。”
聿珶只觉如鲠在喉,“还是没下落,对吧?”她轻轻落了一子,转而望向窗边,外头万里无云,窗边的鸟笼大开,雪白小鹰不知飞往何处,许是又在林苑间盘桓,捕食着燕雀、小兔。
“蔺姊姊。”
凝望着她背影的湘君应了一声。“欸。”
“妳曾梦见过二姊么?”
“没有……怎么了?”
聿珶闻言回首浅笑,“我也没有,一次都没有……”素手轻倚着栏杆,熏风拂面时带起一阵草香,她隐约听见了海东青鸣叫的声响。“我、我没别的意思!”她失笑,正视着湘君;湘君一身紫服,是先前被封为御前带刀统领的表征,紫服人儿缓缓起身,朝她踱来。“我只是听住持所言,过往的亲人会回来探望她生前在乎的人……我便罢了,妳是二姊心头命定之人,她一定无时无刻牵挂着妳,就算、就算是魂体消亡,她肯定也是会回来探望妳的!”
湘君双眸灿亮,居高临下的柔望着聿珶,“殿下的意思是,您以为聿珏她……”
“二姊肯定还活着!只是咱们不知道她在哪里……姊夫在边关驻扎,可有放出消息?”
“殿下所想的,我与谷将军都设想到了,不过咱们毕竟还是得提防太子……纵然魏王吸引了她全副注意;或许是这样,聿珏就算听闻了消息,也不敢贸然前来相认。”
“嗯……三哥他倒是卯足了劲儿替自己的将来铺路。”
湘君抿嘴一笑,耳边不预期地听见翅膀拍动的声响由远而近。“不意外!他身边的美妾可是难得的将相之才……海东青回来了!”她指着窗外,一袭雪白身影拍动翅膀,双脚攀在笼边,而嘴里还叼着一根带血的鲜肉。“哎!又弄得满身狼狈!”
聿珶始知牠又出猎得手,只见牠旁若无人的啄食兔腿,怡然自得。“姊姊总是这样放养牠的么?”
“嗯!某一次笼子的门坏了,我吹着鸟笛去寻,没找着,结果一到傍晚牠自己回来,我便想到要试牠一试……总之,从那回之后,牠就每日都自行出猎,晚了又寻着路回来。”湘君攀着鸟笼,近乎着迷般的盯着牠。“牠野性未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