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六点不到,帐篷里已亮起来,山巅路出一层粉色的云霞,空气里弥漫着路水味道。
山里凉得很,起得早的人们缩手缩脚,鸟儿们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在树梢扑来扑去,绕着草甸飞走了。
庄今和去小木屋冲澡,换衣服,拿着保温杯回来。
帐篷里,连桓尚睡着,半张脸埋在绒布睡袋里,无知无觉。
庄今和掀帘看他一眼,退出来,站在溪水边安静地看了会儿朝阳。
宿营地渐渐活跃起来,有人开始张罗早饭,去停车场搬来箱子,分发自热粥和面包。
庄今和领了两份,轻手轻脚地回帐篷。连桓半醒不醒地偏过头。
“起床了。”庄今和坐在睡袋上,探身过去,端详连桓皱着的眉,“小桓,醒醒。”
连桓无声无息,把手盖在眼睛上。庄今和淡淡地笑起来,拍他的手背:“起来吃早饭。”
连桓困得要死,一动不动。
庄今和从上方绕过他,伸手撑着,在另一侧背包里翻找。片刻后,他摸出一包棉花糖,坐回去,随手撕开口。
绵软的甜味散开,庄今和掏了一枚,递到连桓嘴边。
青年把手拿开,睁开眼又闭上,张嘴叼了。
温热的嘴唇碰到庄今和的指尖,庄今和敛起笑容,收回手,搓掉指腹沾染的糖粉。
庄今和:“快起来,先喝点水。”
连桓毛毛躁躁地坐起来,一边咀嚼嘴里香甜的食物,一边发呆。
庄今和把保温杯塞他手里,转身去拆自热粥的易拉盖,躬身把两罐粥放在帐篷门口的草坪上。
等他回来,连桓还抱着保温杯,闷不做声地目视前方,起床气惊人。
庄今和只得又把保温杯拿回来,拧开盖子,往连桓眼跟前送:“快喝。”
连桓麻木地低头,就着庄今和的手喝了几口。
氤氲热汽蒸得连桓眼睛微红,高挺的鼻梁上凝着极细微的水珠,庄今和不知不觉心底软成一片,正准备再哄两句,连桓又兜头倒了回去。
庄今和:“……”
数秒后,连桓猛地翻身,一抹脸:“我醒了。”
庄今和面无表情,在他额头上拍了一记:“去洗脸刷牙,回来吃饭。”
连桓回来时沾着一脸水珠,神清气爽满脸阳光笑容。
他进帐篷擦脸穿外套,复又出来,与庄今和并排坐在帐篷前,吃粥和面包。
吃着吃着,连桓手机叮一声响,张初发来一段语音,连桓顺手功放,女孩儿爽朗的声音传出来:“老板,全按你说的浇完啦。”
接着,她又上传一段视频。连桓笑眯眯地点开,很高兴地看了半天。
庄今和:“看什么呢?都要笑开花了。”
连桓:“看花。”
庄今和:“?”
庄今和瞥见连桓的手机屏幕,绿意盎然,一大堆花花草草:“你家里养的?”
“我有一盆很难养的兰花,刚刚看见,它竟然抽花枝了。”连桓由衷快乐地解释。但他并没有向庄今和分享的意思,反而摁下锁屏,把手机揣好,“嗯……有机会请你来我家看,我觉得是和你很像的植物。”
被比喻成花好像有点别扭,但庄今和看着连桓弯弯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感到高兴。他点点头,催促连桓快吃。
这座森林公园目前开放了两平方公里,核心景区搞了许多刺激的丛林探险设施,足可以玩上一整天。
闵楼的户外小分队陆陆续续全起来了。众人沿着山间栈道开始疾走,闵楼活像个导游,在队伍最前方喊:“走上十公里就到啦!”
所有人:“……”
连桓:“也不用这么拼,要爬这么多台阶,走到了还有劲玩吗?”
庄今和:“爬爬山,挺好的。”
连桓和庄今和倒不觉得有什么,两人脚步轻快,却赘在队伍末尾。别人气喘吁吁坐在石阶旁休息时,连桓这家伙还举着数斤重的相机,四处拍照。
路两旁俱是各种野生植物。盘根错节的大树参天,草本茂密地铺开,偶尔有幽香的小花,缀在荫蔽下,要拨开丛丛叶子才能看见。
连桓换了个微距长焦的镜头,朝石阶外走了两步,蹲在灌木丛中,专注地躬身调光。
庄今和站在他身后,四下看,说:“小心有蛇。”
连桓并无反应,快门数声连响,拍好后起身,才笑道:“多漂亮的岩蕨。”
庄今和:“?”
连桓凑过来,把相机屏幕朝他展示:“在没什么阳光的地方,长得快快活活。”
这一路上,连桓已经像他介绍了不下二十种植物,开花的不开花的——开花的倒能给庄今和留下些许印象,不开花的转眼就忘。
但连桓热衷于此,随便碰到什么植物都兴高采烈,满腔溢美之词,又天真又真诚。
于是连桓一说,庄今和看着屏幕里那一堆没什么特色的绿叶子,就也觉得漂亮。
他点点头,安静站在一旁,等连桓拍别的植物,没半点不耐烦。
大部分等待时间里,庄今和会不自主地将目光落在连桓身上。其余时间,他则四处看看,欣赏山里风光。
这种时候,连桓可能会突然将镜头对准庄今和。庄今和听见快门声回头,下意识一避:“怎么?”
“出来玩当然要拍照啊。”连桓理所应当地说,依然举着相机,要求道,“别动别动。小和哥,你和这棵树红叶枫一起站在这儿,特别好看。”
“一起站在这儿”的说法有点好笑,好像植物成了与人一样的生命体,都有灵魂,能够交流。
庄今和没来由地想到“连环”的那些照片,他还不知道,他在“连环”心中,可以用什么花来代表。
“好啦。”连桓连拍数张,走上前,“走吧,发什么呆?”
庄今和回过神,心情复杂地“嗯”了声,与连桓一道快步追上前头走远的队伍。
十公里走完,众人瘫了一地,怨声载道。
闵楼擦把汗,拍拍手:“来,大家振作一下,不坐索道既省钱又锻炼,有什么不好?”
原三搭着闵楼的肩,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示意不要再讨嫌。
于是闵楼换了副笑脸,转身,两只手作撒花状:“看,这就是体验惊险项目的地方啦。我们先去爬悬崖,怎么样?”
众人俱是一脸茫然,索道站旁的宣传屏上,千尺峭壁上钉了两排钢钉,一根安全绳悬着,看着就腿软,更何况现在是真腿软,实在爬不动。
连桓:“算了算了,大家就地休息,想玩的先玩,没必要扎堆嘛。”
闵楼一拽原三,两眼放光:“也行,那我们先去玩!”
原三原地不动,又把他拽回来:“先休息十分钟。跑得一身汗,不要赶着吹风。”
庄今和有点疑惑地看向他俩。
在他的认知里,闵楼非常跳脱,向来由着自己高兴,不像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