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问的举动,公主起初是不以为意的,毕竟仆人都很“忠心”,公主也不会为了些许器物,生儿子的气,最多嘱咐仆人几句,小心照看。
可见,一个母亲在面对子女教育问题的时候眼睛是有多么不敞亮,当然父亲也是一样。
子不教父之过,沈三问必须得好好管管,这是他的责任。
公主如此知书达理,小时候肯定很乖。自己小时候也没这爱好,虽然生气了也什么都能摔,小问这是像谁?
看着一众人眼里的喜色,小问是有多么惹人嫌弃?
罢了。有自己这个天底下最棒的爹爹在,肯定能教好小问的。
虽然沈三问心里也再想,要是个小公主多好。
静谧的夜晚。
公主与驸马二人在低语。
沈三问:“你的宝贝儿子,有点皮啊。”
公主捏捏沈三问的鼻梁,“你小时候皮不皮?”
沈三问:“我小时候可是三好儿童,身体倍棒,热爱学习,品德优良,声名远播。”
公主轻笑一声,但是不戳穿他,“你小时候都学了些什么?”就能声名远播了?
沈三问:“嗯,小时候学了一些强身健体之术,所以现在身体倍棒,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待到二人都乏力了,相拥着沉沉睡去。
商议事情,还是的白天正规正矩坐下来谈。
沈三问:“你放心以后他做将军吗?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公主:“如今小问还太小了,讨论这些没有意义。若是他长大了还是这般想法,我也支持,可不是所有士兵都要亲自上阵杀敌的。”
沈三问作为一个爱好和平的人,对战争还是有一份敬畏的,大家都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兵戎相见。“只要他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回,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公主不再多言,这与她受到的教育倒是有许多差异,李氏从来教导的都是为国尽忠,大多数人的志向也是屈从于国家的意志,只能在自己的想法和喜欢的事情,与国家的政策、君王的意志中寻求交叉点,然后达到目的。不过小问是自己的儿子,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沈三问又有些动摇了,“公主,闲云野鹤的悠闲生活,与庙堂之上的风起云涌,你喜欢那个?”
公主:“庙堂之上,虽然勾心斗角,却掌控着祖宗基业和千万人的生死,所以我不愿意离开。”
好吧,到了今日,恐怕也不能离开了。
这时,突然收到了张扬的来信,让他在京中注意军粮运送,吐蕃已经增军,有一战定胜负之意,若是粮草、辎重不能连续供给,远道攻伐很难取胜。
本来二人约定的是以英文联系,可惜应景的英文单词,以张扬的四级水平实在是写不出来,只得以拼音代替。沈三问严重怀疑自己回一封英文信他未必看得懂,回信完毕,又老老实实在下面加注了拼音。
此战负责军粮的宰相武三思,他是分得清厉害的人吧?应当不出有错。
不过,沈三问却记得,大周与吐蕃征战的一次大败,好像就是这时候,大概全军覆没了十万人,朝臣从此谗言不断,败局过大,武皇对武将也不复之前的信任,自此,才有了大周武将相继被来俊臣陷害的惨剧。若是张扬与娄师德应了此劫,娄师德贬官是一定的,张扬怕是难回来了,回来也难以出头。
只是,这军粮是武三思的事情,自己如何才能管得着。
自从孙子提出用间计,各朝各代都在培养着消息渠道。大周的权贵,也没在这上面省花费,各州各府,朝廷大官府邸,都充斥着不同的线人,不到要紧关头,许多人一生都不会暴露,可谓是拿钱不办事的好差事。之前收养的十个人都已经派出安插在重要人物的身边,只是武三思府邸严格,实在寻不得空,连武三思的信息都无法获取,更别谈兵部的信息了?
若是武三思没有动心思还好,若是他真的打军粮的注意,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沈三问令人传话与康顺,此事还是得来俊臣出面,若是军粮出了纰漏,这可是大功一件。
猫儿嗅到了腥味,行动都特别快。康顺说这次粮草兹事体大,经手官吏难免生出心思,若是查出,陛下恩宠必定更甚。来俊臣当夜就捉拿户部经手属官以及武三思心腹若干。来俊臣善用酷刑,又能挑拨众人心理,上了刑,又有第一个如实相告不杀的承诺,很快就水落石出。
武三思此次可算动了大脑筋。
历朝历代的粮食运输都比较复杂,并不是从产地运往战地,而是由两京的粮仓出发。年年各州收税,截留小部分,其他的一年两次千里迢迢运送到京师,然后等到灾荒征战,再由京师调拨。这样,财政大权才算真正掌控在中央,皇帝也才放心。高宗年年征战,粮仓粮草十不存一,又几番饥荒,贞观的家底败了个干净,武皇励精图治,几年时间,好不容易塞满了洛阳、长安的部分粮仓,可算是又要耗尽去了。
二十万人士兵的吃喝,可不同于平时的消耗,平时一个人只有两碗的口粮,到了战时,可以吃上四五碗,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武三思虽然是个主战派,但是见不得这群半月未动的蛀虫这么消耗,说是准备的半月的口粮,一半落入了武三思的口袋,按照娄军的实际消耗,恐怕只能吃七天。若是开战,便有一周是饿着肚子的。
二十万人的口粮,稍微动一动,每袋少装一些,填补一些重物,其实很难发现,所以武三思做的十分顺手。
沈三问大惊,武三思胆肥了。
来俊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收到消息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上报武皇,而是拜访了武三思。这是要分赃啊?
沈三问顾不得那么多,也没想过要将此事闹到武皇跟前论个是非对错,急急忙忙拉着宰相狄仁杰就往武三思的府邸跑。
彼时,来俊臣才坐下,与武三思商议自己的房屋需要修缮,就有人来报,有两个不速之客。
来俊臣也懒得回避,狄仁杰?他能拿我怎么样。
狄仁杰见此二人,心中颇有几分不满,武皇可是最讨厌朝臣结党营私的,这二人在一起,也不知道有什么龌龊。而且沈三问既然拉着他过来,肯定是有鬼的,再联想一下武三思最近的大任。
狄仁杰厉声道,“武大人,老夫奉陛下之命,前来问询粮草辎重准备事宜,此战关乎重大,不容有失,大人既已主战,务必保证充足供给,切勿有失。前线将士,为了大周荣誉而战,希望武大人供应好军需,不要让士兵寒心,若有需要之处,老夫可以协助。娄帅是三朝元老,对陛下也曾有维护之意,还望武大人谨慎行事。我等同朝为官,自当效忠陛下,不敢有失。但若是有人贪赃枉法,为了一己私利,置将士生死于不顾,置国家社稷安危于不顾,老夫也必定不会轻绕。”
也没人知道他说的娄师德这个维护之意,到底指的是多大的恩情,是不是真的存在。不过狄仁杰的意思很明白了,你如果敢动粮草,娄师德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沈三问很明智的在旁边装鸵鸟,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武三思大怒,“狄大人,你我同朝为官,只是同僚,并不是上下级,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我,若是本官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大可去陛下哪里参我一本,不用如此讥讽。天下人都知道您狄大人廉洁奉公,您还是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在本官这里表演可没有赏钱。不过本官却要说一句,这天下也并不是只有狄大人一个清官,本官被陛下委以重任,自然看重这江山社稷,不会有负所托。狄大人如此咄咄逼人,置本官于不忠不义之地,本官在您眼里也只是奸诈小人,便无甚可说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寒舍也容不下您这尊大佛,狄大人慢走,本官不送了。来人,送客。”
武三思很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沈三问赶紧跟着走了。
只是武三思心下却十分不甘,此事做的十分隐蔽,来俊臣抓了好些人,才拷问出来,狄仁杰如何得知的?都怪这来俊臣,好端端的,查什么军饷。
可是他得罪不起来俊臣,只能把自己撇清,叹一口气,“来大人,此事陛下已经过问,本官也无法做主了。”真的是肉疼。
来俊臣将茶杯重重的摔倒桌上,脸色铁青,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参他一本,如今已经过府拜访,在武皇面前无法解释,算武三思走运。“下官身受皇恩,此来与狄大人一样,为了督促粮草,武大人务必约束自己,谨防下属中饱私囊,若是有人犯事,本官决不轻饶。”言外之意就是,这笔钱我拿不到,你若是敢动,我让你好看。
好处没有拿到,一下子把狄仁杰和来俊臣都得罪光了,武三思眸子冷了几分,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狄仁杰既然声称是奉了皇命,武三思还是谨慎的先进宫复命。
武三思:“陛下着狄仁杰来问的西征粮饷之事,已经齐备,三思特来复命。只是娄师德率二十万大军,半月未曾动军,不知道意欲何为,军饷开支甚大,虚耗空响,臣以为不妥。”
武皇点点头,狄仁杰虽有逾越之处,倒是有心了,对他之前主和目光短浅的成见都轻了几分。
“娄卿与吐蕃交战多年,经验丰富,何时出战只有主张,三思不用忧虑。娄卿率领将士在外奋战,朕自当于国中为其排除谣言,此言休要再提。吐蕃天寒路远,军需乃是重中之重,三思负责后勤,切勿掉以轻心。”
武三思应声,恭敬退出。
受了此番警告,必然是不敢有所动作了。
沈三问一颗悬着的心却放不下,又去撺掇狄仁杰,“狄大人,这军需您放心吗?”
狄仁杰:“驸马能为前线将士考虑,老夫在此谢过了。只是老夫也不能僭越职位,监督武三思,驸马手中可有真凭实据,证明武三思确实有不臣之心?”此事,他也是有心无力的,军饷实在不是刻意随意插手的,不然耽误运输,反而不好。除非事后得到娄师德那边的证词佐证,没办法防患于未然。
沈三问只得安插忍人手,保证信息通畅,如果粮食供给出现问题,第一时间上报。
与狄仁杰商议并着安插人手必然被武三思所知,得到沈三问参与的消息,武三思更加笃定武皇派人监督。
粮饷倒是一分不差的运达,比以往缺斤短两的军饷,更让人满意。娄师德认定武皇的决心,一番演说,士气大振,朝廷等着他们凯旋。
两军经过半年厮杀,夜袭、明枪暗箭、包围与反包围,列阵对战与游击作战等等,最终周军取胜。张扬带领甲兵游击作战骚扰,奔袭于高原各处,对吐蕃军队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也立下许多功劳,此战结束,顺利在军中拥有了自己的一群拥护者,娄师德也提拔他到了中将。
此战过后,吐蕃青壮年战力损失惨重,娄师德带着吐蕃的降表,班师回朝,吐蕃承诺二十年不侵犯大周,不骚扰西域。在外多年,征战屯田,终于回到了繁华的政治中心,娄师德心中有喜有悲。喜的是与吐蕃打了十几年,终于大获全胜,悲的是打了十几年才结束,从壮年打到老年,人生难再有十几年。
娄师德回京之际,朝廷正好空出了两个相位。
一是崔神基因为诸多政事过于保守,被武皇不喜,被罢黜。
二是狄仁杰陷入来俊臣精心策划的阴谋,被捕入狱,承认谋反。而后其子狄光远向武则天鸣冤,这桩明显的冤案以狄仁杰被贬彭泽县令告终。此后武承嗣以狄仁杰影响深广为由,三天两头请旨诛杀反贼狄仁杰,武皇每次拒绝。来俊臣自从狄仁杰被贬后,再也不轻易提有人谋反之事。
娄师德率领众将进入洛阳,武皇亲自出城迎接,当场册封娄师德宰相之位。
吐蕃之事已毕,封禅之事便无人反对。
这段战争还是略过去吧。这章有点长,两章的量,一更二更。今天零点之前一定把三更和四更写好。对了,投个票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