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峰丹师院的一处院落里。
邱阅明嘲弄地看着少女哂笑道:“这壁障能抗住金丹期修士至少十息的全力攻击,你便是捶断了手也是出不去的,何不乖乖认命?”
谢衣闻言转身,驱动灵力在身前布下一层水幕,邱阅明骈指一点就驱散了她这层掩耳盗铃的防护,捉住了她单薄的肩膀。
“放开我!”谢衣抬手一道寒水刺向他面门攻去,却无法刺破他御气形成的防护半分。
“敬酒不吃吃罚酒!”邱阅明冷哼一声,全身气势大开,金丹威压一层一层地压向炼气期少女。
谢衣只觉空气陡然变得凝滞,心口处被压了一块大石,叫她呼吸不畅,几欲昏厥。她咬牙深重地吐息,试图运转体内的灵力护住心脉,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暖意,令她周身压力顿时一轻,谢衣立刻反应过来,定是纪玄婴赠与她的玉坠之功效,那是不是表示纪玄婴已经知道她身陷险境?如果他知道了,那他会来救她吗?又或者,来得及么?
纯元峰,一道紫蓝遁光如长虹破日,几息之间便掠过方圆几千丈的玉衡峰,如流星坠地一般,“轰然”降入葳蕤峰要地——丹部腹地的丹师院。
“这是——”
“内门禁止无故使用神通飞行或瞬移,是谁这么大胆,明知故犯!”
“那好像是纯元峰纪真人的遁光。”
“可是与咱们大师兄不对付的那位?他这是来找茬么?竟敢这般嚣张!以为我们葳蕤峰怕了他不成?”
“人家可是首座爱徒,自然有嚣张的本钱咯。”
众议未平,又一道遁光落入丹师院,有眼尖的人认出那是纯元峰首徒齐恒,便又有人道:“怎地齐师兄也飞遁而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齐恒不仅是纯元峰首徒,亦是纯元派上下公认的下一代首座第一人选,修为高深却谦和宽容,严于律己宽于待人,门派上下有口皆碑,见他也飞遁而来,葳蕤峰弟子们的想法就又多转了一道弯,却不知,齐恒此刻看到自家不省心的小师弟站在一片废墟中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宝贝时,有多闹心。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小师弟怎地把人家堂堂一个七品丹师的宅院弄成了废墟一片!
纪玄婴抱着谢衣,心头尚还有些惊疑不定。他感应到魂玉传来的金丹威亚时,心里都凉了半截,就谢衣那练气中期的微薄修为,对上金丹修士发难,神魂倶灭不过是呼吸之间的事,他有生以来从没有哪一刻这般焦急和后悔——就不该答应师兄把她留在葳蕤峰!
全力飞遁不过十几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此番不论师兄说什么,他也要把谢衣要到身边,可当他抵达这庭院上空,祭出雷殛之剑时,一股锋锐又强大的气息稍纵即逝,纪玄婴只来得及捕捉到刺破壁障的几缕金光,伴随着一阵摧枯拉朽的破坏之声,强大的气劲哗然爆发,将上一刻还完好无损的精致庭院尽数破坏!
纪玄婴的心脏差点停跳,以为那个意外闯入他生命的少女绝无生还的可能,好在下一刻他就看到了破败的建筑中央唯一一块干净的圆形区域里躺着的浅绿身影。
他立刻飞身过去将少女抱了起来,她并未睁眼,却往他怀里缩了缩,低低地嘟囔了一句:纪玄婴,你来了……然后就彻底地人事不知了。
纪玄婴无暇去思索方才那道锋锐剑气从何而来,神识立刻锁定了已经了无生气地躺在一边的中年修士,一道紫雷立时蹿上那具尸身,雷电无孔不入,将已经被剑气割裂得破碎不堪的经脉一一巡过,片刻之间便将之焚毁殆尽。
纪玄婴猜想谢衣许是用了家中前辈赐予的保命剑气才逃过一劫,但若是被人知晓她灭杀了金丹期的七品丹师,便是她再怎么无辜,宗门也是容不下的,逐出门派还算轻的,尤其是葳蕤峰,说不得还会叫她以命抵命,若她身后有大能修士能为她张目倒还罢了,但据大师兄所说,谢衣在外门蹉跎九年默默无闻,定然是家族凋敝无人撑腰,便是有那么一两件宝物,大概也是她仅有的底牌了,他不能冒那个险置她与危险之中,倒不如做一做手脚,让别人以为人是他杀的。
纪玄婴心念电转间,周身腾起数道紫电,如火舌一般蔓延,将这已经被剑气摧折得不成样子的庭院又碾压了一遍,若说方才还能看出部分砖石木材的结构,那现在这院子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废墟。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齐恒迟了几息追来之时,便只看到废墟的尘埃中尚未散去的细小电光,以及怀抱一人站立其中的俊美青年。
“玄婴,你可知——”
“师兄,”青年对上齐恒严肃的目光,“此事自由我一力承担,不过……”
“不过如何?”齐恒皱着眉看他,“莫不是还要我来帮你遮掩痕迹不成?”当他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么,这不省心的小子。
青年目光缱绻地落在怀中少女苍白的侧脸上,恳切道:“倒也不必,此事我自有说法,只是要劳烦师兄先帮我照看着她,我大概…要突破了。”
齐恒这才注意到,往常师弟外放的雷电若无后续灵力支撑,便会慢慢消散,而这废墟之中的紫芒虽然细碎,却如有生命一般,在尘埃中跳跃穿行,半点消散的迹象也无,确是师弟修习的紫极心法突破元婴的征兆。
“哼,等你出关后有你受的。”虽然语气不大好,但还是应了。
纪玄婴感激一笑:“玄婴谢过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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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师院闹出动静时,葳蕤峰峰主凌长丰正在炼制一炉丹药,察觉丹师院异动时不得不提前成丹,赶过来却只看到一片废墟,问过弟子之后,他直奔纯元殿要找事主问个明白,刚冲进纯元殿便被齐恒拦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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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长丰一想到自己练坏了的那炉丹和丹师院的那块废墟,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来凑什么热闹,叫纪玄婴那小子出来!”
齐恒一派温和地道:“师叔莫急,师尊正在训诫小师弟,您稍坐片刻,今日之事,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对着态度没得挑,又是自己一向看好的齐恒,凌长丰的火气稍稍降了些,甩了甩袖子坐下道:“还不快把师兄珍藏的灵茶取来,今天我可有的是时间慢慢等。”
“是。”齐恒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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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在满脑针扎似的头痛中醒来,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挣扎着坐起来,才看清自己身处一间陌生的厢房。
门扉吱呀一声开了,她转头看到一位身着白衣玄纹的儒雅男子。
“请问...纪玄婴现在何处?”嗓音嘶哑得吓了自己一跳,谢衣还是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
齐恒把手里的茶盘放在桌上,在桌边坐下道:“师弟闭关冲击元婴,特意托我照看你一阵子。”
谢衣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坐在床上向对方行了半礼,道:“可...我失手将邱丹师——”
“邱丹师之死与你一个小小练气期弟子有何干系,你放心休养便是。”齐恒打断她的话。
谢衣闻言心中的不安却没有散去,她脑子里闪过昏迷前看到的人,若是与她无关,此事算在谁的头上就十分清楚了,谢衣想到纪玄婴,心中无端觉得有点暖,却也涌上来压不住的担忧:“待他出关后,可会因此事责罚于他?”
“伐害同门,你说呢?”齐恒淡淡地道。
谢衣心口一紧,深吸一口气,下床站了,咬牙对他道:“还请前辈将我送去刑堂,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连累他。”
齐恒定定地看着她几息之后突然笑了:“臭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谢衣不防他话风陡转,就又听见他说:“此事已由师弟一力承担,便是日后他受了罚也是他的选择,你若是念着他的好,到时候他若被打得下不了床,多照顾他一点儿也就是了。”
将齐恒送出了门,谢衣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到了实处,精神一松,脑子里的疼痛才一涌而上,强撑着爬到床上,她握着胸口的玉坠,脑子里东想西想了一阵才慢慢睡着了。
再次醒来,谢衣觉得脑子里的疼痛缓和了许多,这才打起精神内视识海。
谢衣的识海是一片银色的氤氲的雾气,原本这一团雾气是围绕着识海中心缓慢而有序地旋转的,此刻却像是突然从不知名地地方刮起了一阵风,将漩涡状的雾气吹得七零八落。
谢衣放缓呼吸,努力让识海的旋转变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而那股不知从何而起的风也渐渐停了下来,她这时才发现,在识海的边缘处,有一点金色的光在闪烁,她靠近那个光点,立刻感受到一股熟悉气息——那道穿透邱阅明的身体的气息——是那个人的气息。
此时这个光点悬浮在识海的边缘,细细看去,就能发现它在旋转,将它周边稀薄的雾气带起一个小型的漩涡。也就是这个旋涡的存在,才让她的识海变得混乱。谢衣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分出一丝精神力慢慢地靠近那个光点,随着它的旋转再注入一丝精神力,渐渐地,渐渐地,那个光点的旋转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此时,谢衣放松了对识海的压制,银色的雾气慢慢地加快速度围绕着识海的中心旋转起来,直到那一刻,整个识海的旋转速度与光点的自转速度达到一致,那个光点闪烁了一下,随即汇入雾气中,以识海为中心开始旋转,从边缘慢慢地往中心靠近,直到行进了一半的距离,那枚光点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与识海的中心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缓慢而有序地旋转着,仿佛一颗亘古不变的星辰。
谢衣只觉通体舒畅,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和力量包裹了她,仿佛儿时躺在母亲怀里一般安全舒适。
娘。
她无声地在心里默念。
蓁儿。
是太过思念导致的幻觉吗?她竟然听到娘亲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识海上空回响。
蓁儿,抱元守一,灵台空明。
谢衣心神一震,识海一阵动荡,她赶紧平复心神引导识海恢复平静。
娘?是你吗?她在心底急急地问道。但那道声音没有回应她,只是自顾自地响起。
“蓁儿,你能触发娘种在你识海的传承,说明你已经有了筑基的机缘,娘为你感到高兴。接下来娘要说的事对你而言攸关生死,千万谨记。”
“蓁儿,娘是天狐族妖修,你出生之时体内便有妖丹,为了防备谢家,娘不得不将你的灵窍和先天妖丹封印,娘用自身妖丹为你向天玄剑宗陆观澜讨了一个承诺,如今你踏入修行一道,想来是陆观澜信守承诺收了你为徒为你解除了封印,如此娘也放心了。”
“蓁儿,你在天玄剑宗定要不问外事,一心修炼,只因吾之一族须于出生后三十年内将先天妖丹凝练结为内丹,如此才有自保之力,待你成丹之日,陆观澜会将娘亲的妖丹交还与你,届时你须将娘亲的妖丹与你之内丹融合,此后便与人修金丹无异,凝丹之法乃吾族秘法,待你接受传承后自会通晓。”
“吾族之源,始于太阴……”
“双修之法,法在交融……”
“魅魔之体,承法之极……”
“蓁儿,吾族之法身可作为双修道侣突破之时的法力载体,从而降低其天地感应之劫,若是你有幸遇上肯与你生死同心神魂同契的道侣,可以此法减轻雷劫,但...在对方与你结下生死契和神魂契之前,切记,千万千万勿要泄露出去。我与你父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你能一世安然无忧,如今有陆观澜护着你,我便安心了,谢家种种,你再也不要记挂于心。”
“万界有垠而汝心无垠,唯心不缚,方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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