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一旦内应被察觉,负责采访的宋静萩也有被怀疑的危险,虽然她能强辩与她无关,但对方怎么想并不受她控制。
但无论任务多艰巨,宋静萩只能接受不能拒绝,这也是原主遗愿中的一项,属于系统附加任务,可获得额外奖励。
任务说完后两人针对联络方式交谈了一刻钟,离开前掌柜的称了不少好茶叶给宋静萩,当她今天出现是来买茶叶的。
按掌柜的意思,采访最好安排在一周内进行,多等待一天局势就更加危险,宋静萩郑重应下。
宋静萩带了几包茶叶回来把舅妈乐的不行,“家里的茶叶多到喝不完,去年的还剩着呢,干什么费这个钱。”
“我看他们家的茶味道不错就买了些,给您和舅舅喝着玩。”
她住在舅舅家,吃的用的都不用花钱,舅妈还三天两头的给她买衣服,还不肯收伙食费,宋静萩心里感激,偶尔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会往家里捎一份,舅舅舅妈已经习惯了,因此今天的茶叶并不算突兀,倒是舅舅晚饭后泡了一壶,喝后赞了句“好茶”。
这一晚宋静萩失眠了,绞尽脑汁的想怎么说服方演采访许广汉才好,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下。
第二天起床,年轻的好处就显出来了,不仅没有黑眼圈,皮肤依旧如蛋白般光滑细腻。
到了报社,她依旧跟方演合用一张办公桌,早上写稿时状态不佳,平时两小时写出来的内容花费了双倍的时间才完成,期间依旧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仿佛被幸运女神眷顾了一般,前方战报传来好消息,国民军在一场对抗中取得胜利,军事部副部长许广汉代表军事部发表了电台讲话,方演紧跟实事,立刻决定向许广汉发出采访邀请,具体采访事宜由宋静萩和许广汉的助手进行沟通,最后采访时间定在两天后的周六,地点为他的园林式住宅内。
确认后,宋静萩坐电车回家时将消息传递给了等在电车站台的情报人员,到目前为止,她已经算完成了组织交代的任务,接下来的主场是那位不知姓名的内应选手。
采访计划落实的非常圆满,宋静萩作为助手跟着方演一起去了,为了任务的顺利进行,她也早早跟兰心请好假,为此收到了秦若水的好一通埋怨,吵着让蒋志云给她涨薪水,当然这些宋静萩无从知晓。
“这房子可有段历史,最初是清朝一位高官的府邸,我又重新进行了装修,中西合璧,怎么样,不错吧?”
采访结束后,许广汉心情颇好的带他们游起了花园,还让负责拍照的宋静萩给他多拍几张,最好能将花园景色一起拍进去。
方演并不是一个善于溜须拍马的人,但既然看出对方的炫耀,总要适当予以配合,说些场面话,类似“许部长品味不俗”等。
傍晚,方演婉拒了许广汉留饭的盛情,带着宋静萩离开,至于为什么不留下来吃饭,无非是出于身份不匹配的考量。
对方是否真心相邀,还是出于客套?一个军事部副部长会跟无名无势的记者做朋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方演虽然看似不善言辞,实则将人心看的很透。
“时间不早了,你也不用回报社,我顺路送你回去。”
方演说话时宋静萩正在想着任务到底有没有顺利完成,稍稍一愣才报了舅舅家的地址,方演听后没说什么,那里是有名的租界,住户无不有钱有地位,他早就看出宋静萩家境不一般,事实果然如此。
此时的兴斋茶馆,程晏和将拍下的胶卷送过来。
为了避免被许广汉发现文件被动过,他并没有取回原件,而是将内容用相机拍下,其中的胆战心惊不足为外人道。
掌柜郑重接过胶卷,这份重要文件要尽快传送出去,早送出一分钟就能避免千万同胞受害。
且胶卷娇贵,一定好保存好,不能见光,不能浸水,否则很容易失效。
“晏和,这次辛苦你了,若不是情况紧急组织如何也不会让你出面。”
作为蛰伏在军统内部的一颗棋子,所有任务都在不暴露他身份的情况下推进,这次的事件稍有不慎就会永远失去他,作为合作了许多次的忘年交,掌柜也为程晏和揪心了许久。
“朱老,言过其实了,当初可是你教我的,不能把个人情感带到工作中来。”
他的使命就是为革命为自由而战,任务不分大小,不惧危险,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遭遇不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
朱老的担忧他明白,但有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可能,即便是朱老自己,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这次多亏了‘红梅’,是她及时将信息传递出来,绊住了许广汉,你才有机会潜入他的办公室。”
程晏和事先并不怎么了解“红梅”的信息,但此时听朱老说红梅从湘城来,恰巧在报社入职,人也非常年轻,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满足所有可能性且令他印象深刻的女人。
组织有规定,不可随意打探正处于隐藏状态的情报人员,防止泄漏信息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程晏和有心想多问朱老几句,但话到嘴边到底咽了下去。
作为朋友,他不该让朱老为难,至于那个人是否就是“红梅”,程晏和自有办法验证。
浅谈几句后程晏和告辞离开,一是他如今身处高位,有不少人盯着他,不便久留,二是朱老要尽快将胶卷送出,他留下反而耽误朱老的工作。
他拍了拍朱老的肩,两人相顾一笑,尽在不言中,饭如今是没机会一起吃了,就等着黎明到来的那一刻,定痛饮三杯,不醉不归。
第一百三十章
宋静萩跟程晏和的再次相见依旧是在兰心, 由于养伤的缘故,程晏和已经两周没来了。
今天他依旧穿着得体的西装,外表英俊, 气质沉稳, 加上深厚的背景, 每每出现必能吸引不少小姐夫人的注意, 对此他总能得体的应对过去,让人既羞恼又无可奈何。
这次宋静萩刚上台就看见了他,对视时他对她颔首示意,倒像许久不见的朋友般。
原本宋静萩打算弹一首《月光》, 手指落下后变了音节, 成了《匈牙利狂想曲第六号》, 听到这首曲子,程晏和微微抬眉,想到了自己猜测的那个可能。
三番几次,总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如果仅用“巧合”来形容是否过于唯心?
程晏和在心里做了另一个推断,如果她是红梅, 在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她的蓄意接近是否想从自己身上探听到什么消息。
向来谋定后动的程晏和在成年后,首次萌生了想逗人的意趣, 特别是想起她认真解释生怕自己误会什么的模样。
一曲弹奏完毕,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吹口哨的。
随着宋静萩在兰心表演的时间增加,她已经有了不少忠实拥护者,送花、送香水、送名贵首饰等,不过宋静萩从来不收, 很多时候还觉得挺有困扰,就像此时,演出结束后原本该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因为送礼物的人太多,休息室的门不停的开关,还有那种仗着家里有钱就想约她出去吃饭的,根本没法休息。
再次拒绝了一位公子哥后,宋静萩无奈的叹了口气,准备找蒋经理反映一下,以后别人客人进她的休息间,最好在门外竖个“闲人免进”的牌子。
正想着,门外再次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宋静萩忍不住头疼,她对着镜子深呼吸,决定这次不管是谁一定要说清楚,她不需要礼物,也不会同意跟谁约会、吃饭、看电影,能给她个安静的休息空间就谢天谢地。
门一打开,宋静萩所有的话都卡在喉间,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程晏和,她诧异的开口道,“程先生?怎么是您?”
程晏和扬眉轻笑,“怎么,宋小姐在等人?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他喊的是“宋小姐”而不是“安小姐”,瞬间将宋静萩的情绪拉到了上次采访的那一天。
算起来他们见过几次算是熟人,又是自己的攻略目标,对他的态度肯定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冷淡。
宋静萩垂眸挽了下耳边的发丝,笑着回,“程先生说笑了,哪有什么人可等啊。”
想起上次写好的谱子还没拿给他,宋静萩说了句“稍等”,回屋从抽屉里拿出几张曲谱来。
“程先生,这是我自己整理的乐谱,上次听您说喜欢,如果需要的话您可以收下。”
正是那首《水边的阿迪丽娜》,程晏和有些意外的接过,他丝毫没有想到宋静萩会将谱子写出来给自己。
看着她那双透着真诚的璀璨双眼,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不错,既然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何不将计就计靠近她,正所谓“黄雀捕蝉,螳螂在后”。
程晏和接过乐谱后郑重道谢,坚毅的面容也变的更加和煦。
“这首曲子我确实喜欢,出于K谢我想请宋小姐吃顿饭,不知宋小姐可否愿意赏光。”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相顾着对视,在他深邃的目光下,宋静萩欣然同意了邀约。
对她而言,无论程晏和身上有多少谜团,亦或多么危险,她的目标不会改变。
两人的晚餐约在周二晚上七点四十,一家叫盛韵的私家餐馆,园林式建筑,隐匿于市中心,不对外营业只接待熟客,每天中餐、晚餐各有一桌的定额,没有固定菜单,厨房做什么客人吃什么。
宋静萩是坐的程晏和的汽车一起来的,餐馆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跟程晏和很相熟,第一次见他带女伴过来,少不得揶揄几句。
“这是交女朋友了?眼光不错,今天这餐不收钱,算我提前送你的新婚贺礼。”
程晏和笑着不解释,把宋静萩羞的红了脸,嗔了他一眼开口跟老板解释说,“我跟程先生不是那种关系。”
老板闻言冲程晏和挤了个眼,意思是“你小子不行啊,竟然还没把人搞定”,嘴里道,“哦?不是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他可从来没带别的姑娘来过我这。”
宋静萩意外的看了眼程晏和,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不说话她又不能当着别人的面问,显得自己真想做她女朋友似的。
正值六月,暑气颇重,厨房安排的都是精致爽口的菜肴,食材以当季蔬菜、新鲜鱼、肉为主,宋静萩吃的很是满意。
一叠散着热气的虾饺上桌后,程晏和用公筷夹了一个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温声道,“这个味道不错,你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宋静萩闻言点头道谢,夹起虾饺咬了一口,尝出饺子里的虾是活虾现做的,虾肉清甜嫩滑,蘸上点醋汁更加美味。
程晏和看她吃着东西眼里绽出光来颇觉有趣,家中的姐姐妹妹都是举止端庄的名媛,缺少一些鲜活的气息,而宋静萩则不同,弹琴时优雅灵动,采访时认真专注,说话时应对自如但容易羞涩,吃饭时对事物充满热忱让人忍不住跟着胃口大开。
从选择那条艰难曲直的路开始,他已经做好了终生不娶的准备,因为他无法预测革命的胜利何时到来,或者很快,又或者自己等不到那么一天,既然连他自己都不确定,又何须因私利伤害旁的女人,如果自己不爱对方,仅仅为了父母的愿望结婚生子的话。
但他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如果他真正碰到了喜欢的人如何?是勇敢的追求对方,还是将爱意藏在心底?
当然,此时的程晏和对宋静萩只是有些好感,对她的身份也存在一定的疑惑,晚餐结束后两人没有即刻离开,围着餐馆的花园散步消食。
“宋小姐是湘城人?”
月色给程晏和周身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也更加英俊,不只是夜色太朦胧还是心中暗藏情愫,他看宋静萩的视线份外灼人。
宋静萩的衣服以淡色为主,今天穿了件淡绿色纱裙,裙摆繁复,绣了不少图案,还点缀了白纱,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个祖母绿的手镯,是舅妈送她的生日礼物,据说是长辈传下来的,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一顿饭的功夫,两人熟稔不少,因此听了程晏和的问题宋静萩并没有多想,直接回道,“是,祖籍湘城,因为战事扩散受到波及,舅舅舅妈担心一定要我过来。”
程晏和点头,关于宋静萩的资料他看过不下五遍,很多信息都能翻背如流。
他没有继续提问,而是顺着宋静萩的话说,“湘城是个好地方,风景秀美,出过不少历史名人,怪不得宋小姐如此才情卓越。”
或许是他的长相过于正直,表情又很严肃,在此之前宋静萩完全想象不出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这些话并不“腻”,但拐着弯的夸她这种事已经足够意外了。
她挽着发轻笑着说,“我算什么呀,就是个小记者,帮着写写稿子,到现在连一个正经的新闻都没发表过呢。”
方演对她要求很高,重要的新闻从不放任她一个人写,也是一种无形的保护,毕竟出错事小,得罪人事大,她这么年轻又是姑娘,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遭到打击报复也是件不得了的事,作为“师傅”,方演必须对她负责。
程晏和听出她话中不自觉流出的娇气来,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你还年轻,多学习是有益的,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成了位了不起的记者。”
宋静萩抿着唇笑了,“那就借你吉言了。”
九点钟程晏和送她回家,路上自然而然聊到了音乐,程晏和发现她对欧洲音乐非常熟悉,有很系统的认知,而据他所知,调查资料里她曾跟随学习过一段时间钢琴的老师,并没有留学欧洲的经历,这也是他产生怀疑的点。
接着,他又旁敲侧击的提到了许广汉,得知她十天前跟随方演进行过采访,她是“红梅”这个可能性即可上升到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是他对事物一贯的严肃态度,除非有真凭实据,否则永远保持怀疑。
车子停在孟家院外时,恰好孟淮安刚约会回来,远远看见表妹从陌生男人的车上下来,在窗户口笑容娇羞的说些什么,他当即关上车门走了过去。
宋静萩正在跟程晏和道别。
“程先生,谢谢您的晚餐。”
程晏和单手虚扶着方向盘点头道,“客气了,跟宋小姐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
孟家门前亮着盏灯,宋静萩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看上去越发的亭亭玉立。
程晏和面容温和的笑着说,“不早了,进去吧。”
宋静萩应了声好,又道,“程先生路上注意安全,下次有空我请您吃饭。”
孟淮安走到车后听到的就是这句,心头一跳,心想难不成是表妹先动的心?那自己这时候出现是不是不合适?
犹豫的功夫,宋静萩已经拉开铁门往院里走去,这时候再说什么也不合适了。
程晏和的车子发动离开后,孟淮安也回了家,他没见到车里人的长相,否则肯定能认出程晏和来。
宋静萩正在客厅陪舅妈吃甜品,顶级的冰糖燕窝,用舅妈的话说,女人要注重保养,花的钱都能在脸上提现出来。